船队回程,沿水路返途金陵。
船行大半日,风云突变,江面突然刮起了凛冽的寒风,江涛猛烈的拍打着船舷,碰撞起一团团的浮沫,带着咸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天暗了下来,上升的水气弥漫成雾,又积聚成阴霾,笼罩江面。
林瑾瑜走出船舱,樊母的死如巨石般压在胸中几乎无法呼吸,眺望阴暗翻滚的江面,更觉心中烦闷不安。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距离金陵附近的扬子渡口已经不远,江雾弥漫的江面,一叶扁舟飘然而来,一白衣人立于舟上,拦住了船队去路。
侍卫火速通报,林瑾瑜举目眺望,连忙吩咐缓缓靠近扁舟,待距离临近,便凌空跃起,如飞燕般纵身跃上扁舟,原来是他的师父唐世旷,林瑾瑜连忙行礼道:“弟子拜见师父,师父在此等候,是有要事吗?”
世旷老人面色阴沉,一扫往日洒脱,似有千言万语,但还未说起,已是面露痛苦之色,叹了口气方道:“瑾瑜,你随为师云游可好?”
林瑾瑜早已发现师父神色异样,心下已经暗惊,不知何事竟能让疏离不羁的师父如此不安,待听到这句完全摸不到头脑的话,更是惊心动魄,微微变色道:“师父何出此言?”
世旷老人似不忍与瑾瑜四目相对,故意将眼光调向远方道:“未来将有突变,为师怕殃及于你,故而问你是否愿意与为师云游四方……”
瑾瑜眉头紧缩道:“师父可否明示?纵有突变,瑾瑜乃是朝廷命官,况且至亲好友均在金陵城,师父纵然一片爱护之心,瑾瑜也难以独善其身,一走了之……”
世旷老人低下头,悲凉的轻声说道:“为师早就料到你会如此作答……,也罢,注定要发生的迟早都要面对,只是……,只是为师希望,无论状况如何,你切莫冲动行事!为师此番前去寻一个人,待为师返回再做计议,你可能答应?”
林瑾瑜跪下道:“师父吩咐,弟子焉有不允之理?只是还请师父告知到底发生何事,令师父如此沉重?”
唐世旷故意避开瑾瑜的追问,眼中露出痛苦之色道:“你自十岁便跟随为师,为师视你如己出。人生诸多痛楚为师纵然有心却也无力为你遮挡,只有你自己去面对……切记为师吩咐,不可轻率,你……快快回家去吧!”
瑾瑜想要追问,但知道师父的脾气,况且今日之情形明显是刻意不说,瑾瑜只得拜别师父,待返回船上便吩咐全速奔赴金陵。
天气愈加昏暗,还未临近傍晚,但已夜幕四合,江霾将数丈外的江岸遮挡不见,林瑾瑜内心愈加不安,记忆中从没有如此手足无措过。
猛烈的江风短暂的推开雾霾,岸上站着一群人皆是白衣白衫,披麻戴孝,突然,雾霾聚合,一切又掩映不见,诡异、苍凉……
船上的人俱已大惊失色,林瑾瑜急促的催促船只快快靠岸,岸上的一群人也已飞奔而来,其中一个人跑在最前,已经哭喊起来。
是云风!披麻戴孝的云风!
瑾瑜但觉血液凝固,天旋地转,握着剑的手心全是冷汗,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云风一脚踏上了船,扑通一声跪在瑾瑜跟前,抱住瑾瑜,嗓子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呜呜的哭道:“公子,公子,你可回来了!老爷,老爷他突发旧疾,殁了,殁了啊……!”
林瑾瑜有那么一瞬仿佛是痴了,没有任何反应,接着他想大喊一声:“你在胡说什么?”还未出口,突觉天地轰然落幕漆黑一片,耳边一片寂静,便直挺挺的向后昏倒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嘈杂的含糊不清的呼唤,与意识同时恢复的是那巨大的痛苦,瞬间抓住了林瑾瑜的心脏。
林瑾瑜狂喊一声:“不!”天地为之一震。
随着这声狂喊,人已从船板上一跃而起到了岸上,夺过离的最近的一匹马缰,闪电一般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远处,林府的大门上挂着素縞,点起的灯笼也换成了白色,上面大大的“奠”字在风中摇曳,仿佛怕人看不清楚。
瞳孔收紧,心已炸裂。
林瑾瑜在府门口下马,早有家人迎上前来,又是白色。
他走的很慢,仿佛是想慢一些进入一场噩梦。
灵堂设在了正厅,母亲被人搀扶着也迎了出来,到处都是白色、白色!连母亲的头发也变成了白色,离家的时候母亲的头发不还是黑色的吗?
瑾瑜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母亲怀里,喊道:“娘啊,到底发生了什么?爹爹是怎么离开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林母紧紧搂着瑾瑜,母子的眼泪融在一起,这是她世间仅剩的亲人,生怕一松手也会离她而去。林母哭着说道:“孩子,先去拜拜你爹爹……”话未说完,已经说不出话来。
瑾瑜回头看着灵堂上的灵牌和棺木,还未起身,只觉着天旋地转,挣扎着起身,但觉喉咙一阵咸腥,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众人吓的忙要上前搀扶,被他挥手挡住,踉跄的走向灵位。
这几步路应该是世间最难走的路,挣扎走完,便崩溃般扑倒在地,失声痛哭道:“父亲,父亲!您连孩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您怎忍心就这样走了?您还有一腔报国之志,您要守得一方平安,这些都还没有实现,您怎抛下我们离去?父亲啊……”
瑾瑜痛哭着抬起头对着灵牌,仿佛这木头可以医治他的哀伤,给他一切疑问的答案。
灵牌上写着“先夫林仁肇之位”除着几个字外,并无谥号追封。林仁肇位高权重,死后竟无朝廷赐予的谥号,这极为不同寻常,也只有一种可能——朝廷认为他有过失,甚至有罪!
深陷在痛苦中的林瑾瑜被这一点刺醒,只觉脊背发凉,血液凝固。
他双膝跪着挪移到林母面前说道:“母亲大人请告诉孩儿,父亲怎会突然而去?”
林母只是垂泪,说不出话来。
林府老管家林庆忠走上前来,对林瑾瑜说:“老夫人已疲惫不堪,公子扶老夫人进内室歇歇,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这林庆忠在林家已五十多年,对林家是忠心耿耿,办事稳妥细致,深得信任。老管家分明是有所担心,听老管家这么说,瑾瑜又给父亲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搀扶起母亲走向内室。
瑾瑜摒退众人,再次跪在林母前郑重说道:“母亲,为何父亲的灵牌上没有朝廷的谥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请母亲一定告知孩儿真相。孩儿恳求母亲……”
林母双目布满血丝,留下的泪水仿佛也如血泪一般:“孩儿快起来!娘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此事蹊跷,你父亲在你离京期间回来述职,自进宫面圣后几天茶饭不思,愁眉不展,待要宽慰他,但他却什么也不说。后来,你父亲便返回了武昌驻地,没多久就传来了旧疾复发暴毙的消息。只因你不在,老管家亲自带人将你父亲的灵柩运回,他查验尸身时,……”话未说完,林母声音颤抖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母亲你倒是说啊……!”
林母颤声道:“尸骨是黑色的,乃是中毒而亡,千真万确……”
林瑾瑜身体晃了晃,连忙用手撑住椅背。口中喃喃道:“父亲乃朝廷重臣,又身在军机重地,怎会中毒?”
林母又道:“跟随你父亲多年的部下告诉老管家说,当日,朱令斌与皇甫继勋突然来至武昌营帐,没过多久,你父亲便暴毙,接着朱大人接管了武昌军务,所属部队的一半官兵被皇甫继勋带回京城收编。你父亲走后,朝廷迟迟不赐封谥号,多位大人上书请奏,均无结果,谁也不知为了什么……”
林瑾瑜豁然起身,转身就向门外冲去,林母担忧的喊道:“孩子,你去哪里?!”
林瑾瑜站定,从牙齿中迸出几个字道:“我去问个明白!”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林瑾瑜直奔马厮,寻得一匹马后便冲出林府,云风眼疾手快,也拖过一匹马一路狂追,他现在满心里只求能护住公子周全,唯恐再生差池。
夜幕降临的一处大宅内灯火通明,文华闪烁,远远的能听到丝竹之声,这是皇甫继勋的府邸。皇恩正隆,加之主人从不知收敛,故而此处极尽奢华,气势威严的门楣上悬挂六盏琉璃宝灯,灿若白昼,两扇宽阔的朱漆大门紧紧闭着,拒人于外。
林瑾瑜快马到来,用力一勒缰绳,胯下坐骑一声长嘶,人已经翻身下马,飞奔到门前用力打门,门内并无应答。云风随后赶到,先是笼住缰绳将马匹安置妥当,也随林瑾瑜来到门前。
林瑾瑜见许久没有回应,一扫往日的温文尔雅,提起真气,飞身跃起,身子斜斜落下的瞬间,对着大门已经连续踢出数脚,厚重的檀木门外用精铁裹复加固,居然被震的嚯嚯作响,里头的家丁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一群人打开大门,仗着人多领头的大喝一声:“何人胆敢到侯府撒野?!”话未说完,已被林瑾瑜一把推倒,连带倒了一片,众人被骇的说不出话。
林瑾瑜如若无人般径直向后院走去,对于这里,他是非常熟悉的,根本无需引路。
内院厅堂中莺莺燕燕,香艳无比,皇甫继勋被围坐正中,正在饮酒作乐。
林瑾瑜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寒气,面红酒酣的皇甫继勋不禁打了个寒战,旁边伺候的歌舞艳姬,也不觉停了下来,皇甫继勋挥挥手,众人纷纷识相退去。
林瑾瑜一步步的走向前去,站定后直直的盯着皇甫继勋问道:“告诉我真相!”
“什么真相?”皇甫继勋故作镇定的问道。
“你与朱令斌为何突然到南昌驻地,其后就是我父暴毙,随后又收编部队,如此凑巧的事情怎会没有真相?”
皇甫继勋并不慌张,盯着林瑾瑜说道:“事情经过就是如此,哪里还有什么真相?世伯去逝我也十分难过,前日已去吊唁过,人有旦夕祸福,要节哀顺变啊!”
林瑾瑜目如寒冰,冷冷的看着皇甫继勋。
皇甫继勋被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只得接着说道:“我与朱大人乃是奉皇命前去慰问边关驻军,不知为何,次日你父便旧疾复发,暴毙而亡,为避免激起军中哗变,火速奏报圣上后,由朱大人接手武昌军务,并抽调部分精锐由我带回整编以加强京畿防备,这有何不妥吗?”
林瑾瑜的目光冰冷如利刃,“我与你相识十余载,你瞒不过我……”
刺骨的寒气让皇甫继勋开始慌乱起来,谋害林仁肇的阴影本就在心中挥之不去,如今被林瑾瑜问起,再好的演技也难以遮挡内心。当日,李煜盛怒中称林仁肇谋逆,自己并非不疑虑。一同奉召觐见的朱令斌想必也是如此,但那朱令斌与林仁肇同是守边大将,因“主和”“主战”政见不同,早生嫌隙,朱令斌自然不会为其辩解。而自己纵然怀疑谋逆的真实性,但是也因为林仁肇动不动弹劾自己积怨已久,若能借机除去,岂有痛快?
权势与政治斗争让人下了狠心,毒酒鸩杀林仁肇的计谋就在君臣三人间密谋完成。当眼见着毫不知情的林仁肇饮下毒酒时,皇甫继勋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慌乱与不安。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怕在夜深人静时会有魂魄突然而至。
此时的林瑾瑜便如这索命魂魄,皇甫继勋的慌乱被他尽收眼底,一个飞身便来到近前,提起皇甫继勋的衣领,从牙齿中迸出几个字:“告诉我真相!”
皇甫继勋也是武将,一身武艺在身,但他自知在林瑾瑜的面前根本不是对手,因此并未反抗,侯府家丁见状早已将二人以及云风团团围住,只等皇甫继勋一声令下一哄而上。
林瑾瑜的眼睛离皇甫继勋的眼睛只有数寸,眼眶已迸裂渗出血珠,眼中却饱含泪水,皇甫继勋不忍也不敢再看,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用低的只有自己的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圣上下的圣命,说谋逆之罪证据确凿,我们不敢抗命。”
“什么证据?”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
林瑾瑜瞬间松开手指,皇甫继勋不防重重的跌下,连忙用手撑住。
愣了一会儿神,林瑾瑜猛的转身离去,一群府兵家丁围成一个包围圈,紧随他的步伐而移动,但并未有人真的敢近身,待到府门口,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和云风离去……
林仁肇暴毙的消息传至宋朝,赵光义非常平静,平静的令王仁瞻和卢多逊也不敢把兴奋表达的十分明显。
赵光义淡淡的说,“林仁肇是个忠臣,此人有勇有谋,位尊将帅,却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威望极高。他是让对手都尊敬的人,只可惜啊,跟错了人,葬送了性命不说,还落个谋逆的罪名,所以说,跟对人永远比做对事情重要的多……”说着,他意味深长的抬眼看了看二位心腹。
两人连忙低头称是。
收回目光,赵光义接着说道:“林仁肇一事要让两人知道,一是南唐李煜,他冤杀忠臣,昏庸之举足以让他懊悔不已。最好也让天下人皆知他的愚蠢。二是要让我的皇兄知道,我不费兵卒就为他扫清南下路上的拦路虎,这一功劳应该记在我的头上。”
卢多逊道:“臣这就去安排。”
赵光义道微微一笑道:“卢大人办事周全,我很放心。”
“拔掉了林仁肇,兵发南唐再无顾及,我这就进宫与皇兄商量大计。”赵光义满怀雄心的说道。
宋境内,第一时间知道林仁肇暴毙的还有一个人,即是岳阳知府郑耀庭。早前,他将通判戚云暗通林仁肇之事以及证据呈报枢密院时,便立下一功,自然通过王仁瞻时刻探听着事态的发展。一听林仁肇被毒杀,立刻仗着有功,上书请求惩办戚云,得到王仁瞻首肯后,立时行动起来。
想到可以清算多年的老对头,郑耀庭憋了多年的一口气终于可以舒畅。
洋洋自得中,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知道戚云大难临头,郑耀庭毫不遮掩此事,因而传遍府衙。凑巧的是,郑府内有一名文书曾受过戚云恩惠,一直想报恩,性命攸关之际,这名文书探明情况后,便冒死前往戚府报信。
待一番禀告文书匆匆走后,戚云静坐堂中,近来的蹊跷以及心中的疑惑都一环环的扣了起来,足以连成一条铁链,扼紧喉咙,令人窒息。
通判府中死一般的宁静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好像过了许久,也仿佛只是片刻,戚云突然起身,快步走向父亲的房中。
戚云的父亲已经年过古稀,除了眼神不大好,身体相当健康。也许恰因眼神不好,耳朵特别灵敏,戚云一进门来,老父便应声望了过来,口中问道:“我儿步履匆匆,有什么急事么?”
他双膝下跪,重重的给父亲行了一个大礼。
老父仿佛眼睛能看到一般,说道:“好端端的,为何行此大礼?”并示意戚云起身。
戚云不肯起身,面色苍白如纸,“父亲,大厦将倾!”
戚父一生阅历丰富,加上人生的起起伏伏,早已洞穿世事,听到戚云这样说,他并不慌乱,只是面色凝重的缓缓坐了下来。
戚云说出这句话后,突然开始紧张,他意识到,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灾难,这是一家人的灾难,包括眼前的老父!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自己独自痛苦,而是,看着至亲至爱痛苦却无能为力!
在父亲面前,戚云不再是临危不乱的中年人,而是一个受了委屈向父母诉说的孩子,他流泪道:“我们曾疑心是谁将父亲房中林将军画像偷梁换柱,原来是被恶仆秦顺所盗走,他将画像献给了郑耀庭,郑耀庭以此为凭据状告孩儿通敌卖国。凭着这幅画像,朝廷设计陷害林仁肇将军,说他弃唐投宋,他们演了一出戏,让江南国主相信林将军已叛国,刚刚鸩杀了林将军……”
这几句话虽不长,但句句如毒针一般直刺心脏,待听到林将军惨遭鸩杀后,纵然坐着,戚父身子还是使劲儿的晃了几晃,戚云跪着移动向前,连忙扶住老父。
“林将军,林将军已经……不在了?”戚父稳定心神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戚云点点头。
“因为我内室的那幅画像?”
“并不是完全因为这幅画像,只是碰巧被利用,如果存心设计,没有这幅画像也会有其他办法!”
“此刻你非常危险吧?”戚父失去光泽的眼睛突然变的灵动,虽然仍一片模糊,但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孩儿与郑耀庭素来不和,这样的机会他定不会放过。孩儿现在担心的只是,只是怕连累家人……”
“孩子,你赶快逃!”年迈的老父突然握住戚云的手,斩钉截铁的说道。
“父亲,你在说什么?”戚云大惊失色,“您让孩儿这个时候丢下亲人独自顾命?如若这样,孩儿苟且在世也会为人不齿。”
“不,不,孩子,你逃走不是因为畏罪,而是,你有一件比性命更要紧的事儿要去完成……”戚父快速说道,“林将军蒙受不白之冤,你去到南唐,到江南国主的面前帮他澄清去……,这件事情比什么都重要……”
戚云瞪大了眼睛,“父亲,此事谈何容易?就是孩儿九死一生到了江南国主的跟前,难道这冤案会被昭雪?……这不是让南唐朝廷自己打自己的脸么?冤杀忠臣,这是要上史书的啊!”
“孩子,你听为父说,现在没时间瞻前顾后了,去不去做是我们的事,做不做的成只能听天由命。但是,如果我们知道恩人蒙冤却什么也不做,这良心能安么?”戚父眼中光芒闪现,那是道义的光芒。
一想到如此危难时刻却要离开至亲,戚云实难接受,他痛苦的说道“父亲,郑耀庭手中只有一幅画像,这些年来我们和南唐并无来往,就是拘捕我,仅凭一幅画像就能定我通敌卖国之罪么?但是,如果我此时走了,便是畏罪潜逃,等于招认这滔天大罪,到时候一定会殃及亲人……”
戚父紧紧的握着儿子的手,他知道也许松手后,就是父子永别,“再大的罪不过一死,十年前若不是林将军出手,你我父子早已赴了黄泉,这十年本就是意外受恩得来,现在是时候报答了……”
“父亲,我不能弃您于不顾!”
“快走快走,如果你能保全林将军名节,我死而无憾……”
“父亲,我若走了,罪责只会更大!这不是害了全家么?”
“难道你还不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什么罪早已定好,证据都无关紧要,你难道要和我们一起等死?你若真能逃脱,也是保住戚家一脉……,快从后门走,快走……”戚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儿子猛的一推,推出门外。
戚云不敢违抗,用力跺脚,震落一连串的眼泪……
无暇细想,火速换了一身行装并收拾一些细软,想了一下,又拿上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通判府印,出门一路狂奔,他心心念念着要成为林仁肇无罪的人证,然后回来与老父一同上路……
戚父赶走儿子后,手扶门框,眺望着远方,此后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如僵住一般,只有眼中流淌的泪水是鲜活而有温度的……
戚云仓促从后门跃出,刚要转过宅子,随即看到郑耀庭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卒向这边冲来,口中喊着:“包围戚宅,守住前门后门!”戚云知道此刻自己万万不能躲藏,待戚府中抓不到他人时必定会四下搜索,唯有飞速逃命才有一线生机,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他拼命跑进对面街道。
所幸,他换了行装,并未被发现。奔跑中,突然意识道一个问题,自己很快会成为通缉犯,根本连城池都出去不,还谈何去南唐?危机之中,灵光乍现,他想到了岳阳城的顺昌镖局,他曾听林瑾瑜提到过顺昌镖局的总领张顺昌,“一旦有要事,可与此人联络。”此刻这句话如一线光明映入脑海。虽然戚云从未见过此人,但当此危难之时,需立刻藏匿其身,因此也顾不上其他,朝着顺昌镖局的方向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