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长身玉立,手持一把油纸伞,站在蒙蒙细雨当中。
许是顾家的人都长得一张好皮囊,这顾之瑜往那儿一站便是瞩目万分。加上他读书人的气质不比他那纨绔老爹的脂粉气,眉宇间带着点正气以及浩然之色,便是顾之棠与他有些龃龉,此番见了都要赞叹一声好颜色。
顾之瑜一身青衫沾上了点点湿痕,细雨把他及膝的广袖打湿了一角。微风拂过的时候,微微吹拂他额前垂下的碎发以及束腰的带子,看着俊逸不凡,儒雅无双。
脸是好脸,可惜脸色是臭的。
与这无边美色不同,顾之瑜面上覆着寒霜,一双眼睛凌厉的扫向顾之棠,那目中的审视和挑剔直直向她扫来,不加掩饰。
顾之棠低声咕哝:“这叫什么事儿啊?没想到来太学陪考在这儿等着的人,居然是顾之瑜。怕不是来看笑话的。”
他身上的湿痕瞧来不是刚到的,想来已经候了多时。
想他当日在书房里左一声纨绔,右一声阿斗的,顾之棠心中不忿,觉得他就是来找麻烦的,于是扬着脸,重重的哼了一声,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石向荣有样学样,同样也是对着顾之瑜“哼”了一声,趾高气扬从他身边路过。
那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慢着!”顾之瑜叫了一声。
哼,反正不是叫她。
顾之棠假装没听见,大步继续向前。
被无视得如此彻底,顾之瑜的脸色一臭再臭,狠狠磨牙后才忍住心中的愤怒,而后急急追了上去。
“四郎!”顾之瑜叫她。
顾之棠那嚣张的脚步终于停下来,回头斜视一眼,目露询问之意。
如此目无尊长,简直……简直气死人了!
顾之瑜压着心中的怒火,尽量平静问道:“我听闻徐博士把你们两个留下来单独考量,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放下不下是假,怕她弄出什么考场舞弊的丑闻是真。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希望顾之棠进太学。总觉得顾之棠一进太学,他往后的日子将会暗无天日,不得安宁。
不管如何,大家都是姓顾的,姓顾的犯了错,外人看来,他这个同样也是姓顾的也是要坐连冠上污名。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顾之棠抹了一把脸,擦了擦雨水,“我顾之棠不仅活着从里面出来了,我还受到了徐博士的赏识青睐,你等着看吧。”
“……”
这话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顾之瑜又忍住磨牙的冲动,压低声音怒斥:“以你的身份,想进学堂那还不是易事?若是真肯一心向学,便先找个学堂静心磨练才是正经。哪有你这样妄想一步登天的?何必非要跟太学过不去?”
顾之瑜苦口婆心,但是无奈顾之棠看着狂妄无比,丝毫听不进去。
“哼,你就是嫉妒我的才学!怕我进太学抢了你的风头!以后你就再也不是顾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嫉妒她??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顾之瑜面上一派隐忍,那书生气颇为浓厚,瞧见他如此愠怒却还是拼命忍着不骂娘的模样,顾之棠看得心中好笑。
顾之瑜实在忍不了了,一拂袖转身离开。
等待放榜的日子,所有人都忐忑不安。
在等待揭露最后的成绩,等待一切成为定局的时间里,是最为磨人的。
顾成业唉声叹气,天天挂念着这事儿,顾之瑜同样也是。
顾之瑜觉得自己跟魔怔了一样。
不希望顾之棠进太学,根本不必如此劳心劳力。他不仅在等待着放榜,甚至想着要行个方便提前去探听消息。
等他意识到这种行为,是多么的长顾之棠那个窝囊废的志气时,顾之瑜就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刻意的不再思及此事了。
只是没想到……
放榜那日,顾之瑜刻意的不去看榜,也不关注顾之棠的事情,但是一路走在太学中一遇同僚,对方纳头便拜,拜喜。
“恭喜之瑜兄。”
一个。
“顾家果然多出人才,之瑜兄不愧为我辈楷模。”
二个。
“恭喜恭喜。”
……
顾之瑜一头雾水,心中也是直跳不停,忙问道:“为何拜喜?”
“之瑜兄原来不知么?你家那位小堂弟,顾四郎,喜获魁首,此乃可喜可贺。”
魁首,魁首。
顾之瑜一听这话,脸色憋得青紫,脑袋一片空白。他下意识道:“这不可能!”
“哈哈之瑜兄谦虚了,四郎毓秀无双,便是徐博士都赞不绝口。”
顾之瑜脸一僵,几乎挂不住笑,“这……不可能……”
“哈哈哈哈之瑜兄真爱开玩笑,徐博士放言出来,打算特意出题考考四郎呢,博士如此抬爱,可见徐博士对四郎是万分满意的。”
“……”
顾之瑜还能说什么呢,他觉得整个太学的人,都疯了。
当天晚上,顾之瑜回家去了。
他心中有点复杂。
更加要命的是,知他回家,博士便安排他把属于顾之棠的儒衫取来,去送给她。
这儒衫是宫中特制发放的,不管是料子还是绣的纹样都是精致考究,只有太学的学生才能穿。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顾之瑜沉思了半天,最后还是拿着衣服上门去了。
一路上,顾之瑜告诉自己,千万不能露出惊慌之色让顾之棠瞧不起。
她顾之棠有个位高权重的爹,能进太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