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疼爱了多年的云潇,他犹豫着开口,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台阶:“要么你杀了那昏君为我姐姐报仇,要么,我脱离璇玑宫,你我如同路人。”
云潇狠狠抽了口气,脸变得煞白,绝望的摇头,眸中闪现一丝酸楚与迷惘:“他是皇上,你姐姐是刺客……”
“好,很好。”凌寄风忽而狂笑,那笑容强悍凌厉,如同利刃,狠狠扎入云潇心肺。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显见是隐匿了多大的怒意。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还妄想着云潇会与自己和好,居然还想着再给她一个机会。她分明不是真心挽留,若她对他还有一点点的尊重,就不该如此固执!
“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何尝有过我的位置!”他冷笑开口,话语里有隐含的嘲讽。他不再理会上官云潇,转而跪在水清浅身边,柔了声音,对着西方低声喃喃了几句,再从地上小心翼翼的抱起水清浅,头也不回的走向大殿中央。
他抬头看了看五彩雕花的大殿屋顶,突而举起手中长剑,一声怒喝,剑尖立刻发出一阵强有力的白光,直达屋顶。剑气呼啸涌出,屋顶的金瓦尽数崩裂,化作齑粉,纷纷落下。
殿外呼声震天,她却只听见漫天金色的烟雾中,他决然消失的背影。
“寄风,不要走……我是不得已的……”泪水不可抑止的低落下来,她背上全是冷汗,可是更难受的是她的心。
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忠君、什么社稷安定,她突然都不想要了,只要她的师兄能回来。
那是与她相互扶持走过了十年岁月的凌寄风啊,她最喜欢也最不舍得的师兄。
她说不上自己是舍不得他给她煮的鸡汤、给她讲的笑话、无条件的帮助。
还是那双幽深如海,却蕴含了疼惜与怜爱的漂亮的眸子。
那些曾经相扶相助,载笑载言的青梅竹马的时光,一明一暗,在她眼前浮现,然后淹没在无尽的悲哀当中,被撕成无数碎片。
她设想过很多次,若是易初寒不在了,她会怎样生活。她从没想过,凌寄风会离开自己。好像自心底深处,她明确的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要和凌寄风相依。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将他们分开,他们永远是璃山深处,无忧无虑的少年少女。
可是他终究是离开了。
一双玄色的靴子,突然停在她面前。
她怀了三分希冀,猛然抬头,却看到一脸平静的殷梦沉。他那深若幽潭的黑眸不复方才璨亮,像是终于穿透了黑夜中无边无际的暗光,淡漠,疏离。
他似乎没有看到云潇的泪眼迷离,而是平静的说道:“你毁了你妹妹的大计,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云潇大怒,她恨不得跳起来给殷梦沉几巴掌,打醒他,叫他看清什么是君臣lún_lǐ。她刚抬一抬身子,却被背后的剧痛牵扯的泪水越发汹涌。她既愤恨在殷梦沉面前流泪,又恼怒此人的疯狂可怕,怒不可遏的叫道:“你这疯子!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你害水姑娘枉死,你害寄风离开我!”
她的声音很大,甚至盖过了殿外的噪声。
仿佛是她的幻觉,她喊完之后,大殿内漾起稍纵即逝的安静。那安静十分诡谲,仿佛子夜墓地之中,忽而腾起的秃鹫,在墓地上空盘旋,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俯冲下来,啄开尸骨。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昏暗的大殿突然刺入一片光明。强烈的阳光射进,云潇下意识的眯起了双眸。
鱼贯而入的羽林军团团围住了她。他们个个手执兵器,神色紧张而冷酷。
“搜寻刺客!”
“格杀勿论!”
云潇愣愣的看着这些羽林军佩戴的兵器,心中涌上惧意……她的下一个动作是回头去找殷梦沉,却发觉大殿内早已空无一人。
悄悄运功,但是后背完全无法动弹。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会杀了她吗?容舒玄会以为她与他们一伙,所以下令杀她吗?
应该不会吧,因为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羽林军的队伍中闪了出来。申东成看到她浑身是血,惊的脸都白了:“郡主?”
云潇见到他,顿时安心,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气若游丝。意识逐渐游离,她挣扎着摆手,要说明白什么。
却遥遥听得有人叫道:“追!刺客已逃!”
她心里一急,一口鲜血溢出唇角。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瘫软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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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峭壁下山路崎岖,高高低低,曲曲折折,那未经雕琢的羊肠小径,有些古藤碍首,香草钩衣。溪水涟漪,依红泛绿,山崖间一带短短修竹垂杨,又有杂花满树,流莺乱飞,令人尘襟尽浣。
青衣男子缓缓直起身,将那一株梅花扶正,接着抬起衣襟,慢慢的坐了下去。他的动作那么迟缓,神态那么迷茫,好似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的身前,是已经挖好的土坑,还有一具尚未合棺的棺木。
棺木里,是一个容色绝艳的妙龄女子。
微微苍白的如玉无暇的脸上,瑶鼻小巧精致,唇形纤柔,黑发如瀑似雾,身段玲珑,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安静的睡着,仿若冰清玉洁的月中谪仙,又似婉约柔媚的九天神女。
仔细看,可以看出她的五官与这位青衣男子有五六分相似,只是一个俊朗英豪,一个娇艳绝伦。
可是此刻天人永隔,怎能叫人不为之泣泪。
凌寄风发了好一会儿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