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来不及思考。沈越锋迅速把身边高高堆起的杂物推倒。烂木料、破纸箱、散发着异味的变质食品袋散落一地。他以为能和楚悦宁迅速从一侧逃走。只是没料到刀疤脸和小个子猥琐男已经左右占好了方位,准备包抄。
刀疤脸冲小个子男人笑了笑。听见没?那丫手机不错啊。又省得你买了。小个子猥琐男点点头说,嗯。就这款了。
沈越锋的血液又重新全涌回到手上。伤口在嚯嚯的跳动。一瞬间他觉得特别的愤怒。于是他在心底骂道,操!我招你们惹你们了,还真当我好欺负啊。我他妈还不躲了。他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截短木棍,冲着刀疤脸就抡上去。
小个子看到沈越锋冲上来,抢步上前抬起一脚想要把他踢飞出去。沈越锋就顺势一弯腰用棍子扫中他的腿部。于是小个子闷吭一声就躺在地上。
他不敢停住。转身躲过擦身剌来的刀疤脸的匕首。然后回手一棍夯在刀疤脸的头上。棍子立刻断成两截。
沈越锋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感。刚才憋在心里的一口怨气此时全变成一种兴奋。那兴奋让他有些忘了周遭的一切。
楚悦宁飞快地从阴影里冲出来。他拉住沈越锋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远方最亮的那盏路灯跑去。
绕过向个转角。宽阔街道上繁华璀璨的街灯张扬的亮着。它们不知道,不远处的幽暗巷道里,刚发生过一场令人紧张博斗。
一直转过几道街,楚悦宁才停下来。他松开沈越锋的手,弯下腰喘着粗气。
沈越锋干脆在路边坐下来。然后他无奈地望着楚悦宁,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真会挑时候。
楚悦宁用手撑住膝盖,摇摇头,不知道啊。号码我不认识。
沈越锋看他还依旧抱着那盆仙人掌刚想开口,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方菲。
越锋,在干嘛呢,手机那端方菲的声音听来清脆悦耳。不过沈越锋却没好气的回答到,干嘛,在被人追杀啊。方菲忽然就笑起来。你就胡扯吧你。哎,问你个正事啊。楚悦宁呢,你们俩有没有在一块啊,刚才我打电话给他,他怎么没接啊。
原来刚才楚悦宁的电话是她打的。
沈越锋望了一眼楚悦宁,那家伙也已经弯腰坐了下来。那盆小小的仙人掌摆在旁边。黑色的夹拖已经脱下来。他呆呆的看着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臂上的伤口好像已经不再流血,如果不是那块包扎伤口的白色布条兀自鲜红着剌痛眼睛,沈越锋几乎真的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怎么会有时间接你电话,我们刚才在被人追杀。方菲的不相信让沈越锋有些火大。
方菲也有点不高兴了。死没正经。真小气。懒得理你了。我自己再打给他。哼。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沈越锋把手机装起来,冲楚悦宁说,想知道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谁吗?楚悦宁转过头,着着夜色中沈越锋灰蒙蒙的脸,没有说话。沈越锋接着说到,是方菲。
楚悦宁有些吃惊的问,她怎么有我的电话号码?沈越锋耸了耸肩,有些埋怨的说到,我怎么知道!但他忽然就想起那天,方菲借楚悦宁手机把玩归还时害羞的从他身边跑开的样子。多明显啊。只需她用楚悦宁的手机拔一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垂手可得。
楚悦宁的手机又响起来。他看了看号码。然后望了一眼沈越锋,没有犹豫的就毅然把电话挂断了。
沈越锋没有说什么。他使劲吸进一口混杂着汽油尾烟味的空气。他知道楚悦宁也有些生方菲的气。因为那一个电话,凭空的又添出许多惊吓。如果不是自己身手还算敏捷,结果远不如现在这般乐观。那俩个孙子估计现在也正郁闷呢。这次碰上的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报警电话打的让人心生郁闷。接线员温温吞吞的态度真的让人火大。那腔调仿佛跟天坍下来都不关他的事儿似的。后来对方说,你们今儿早回吧,反正也没啥事。明儿一早来局里做个笔录。现在派人过去也抓不到了。早跑了。改天我们会派人去那儿蹲点。这帮人不是第一次了,抓住是早晚的事儿。沈越锋直接把电话挂了。抓住是早晚的事儿?早有多早,晚又有多晚?操。真应该让他家孩子被人抓住划两刀。
妈的。沈越锋站起来。走。我们去吃顿好的去。我就不信了,今天咱俩就这么倒霉。
天蓝到没有一丝云彩。高高升起的太阳发威一般蛮横的散发着热量。这八月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聒噪的蝉呜听到烦燥。沈越锋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奈何在这种恶劣条件下实在难以继续入睡。他翻来翻去。忽然觉得很有趣,于是就伸直了腰抬起手臂模仿芭蕾舞剧里的忧郁王子,在床上继续滚来滚去。
然后觉得有点无聊。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楚悦宁早早的去了画室。近段他好像很忙。据说是因为近来有几个楼盘卖得特别好。开发商在销售上做了些诱人心动的小恩小惠,其中就包括居室装修部分。因为有些客户在装修方案上提出来要在客厅或卧室悬挂油画,开发商就联系了几家画廊,比较来去还是决定在雅艺斋订购些画作。雅艺斋虽然有些存货,但数量还是相差很多。因为交货的时间相对比较紧张,老板只好又从学校找到几个画手,尽量来赶这批活。
刷牙洗脸冲凉。然后坐在电脑旁边,打开电源,点亮显示器。忽然就又看到屏幕旁边那只卡其色的小花盆。里面栽着那长满尖剌的仙人掌。沈越锋笑了笑。又想起七月里的那天晚上,楚悦宁被人用刀架了脖子,一手抱着盆栽,一手举着波鞋并且一脸惊愕的样子。还有他扯了自己逃脱后,抱着盆栽弯腰站在路灯下面喘气的样子。
沈越锋站起来,把仙人掌端到客厅里。然后放在落地玻璃窗旁的地板上。其实,还有一株植物已经早早地呆在那里晒太阳。沈越锋皱了皱眉头。仙客来难养是出了名的,它喜温暖、湿润,忌炎热。30度以上就休眠了。这傻子怎么把它搬出来晒太阳了?
沈越锋把仙客来挪到阴暗通风的角落里,然后躺在地板上。夏天真是个让人觉得无所事事的季节。每天重复的日子像烈日骄阳煲不开的一杯温水,遏制不住的让人难受。他睁着眼,看着窗外在微风里颤动的叶子,想像着青春的颜色。然后问自己:什么样的青春才能称得上是别人传说中的那样飞扬?
呵。他笑了笑。回想这漫长却又短暂的暑假。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深刻的记在心里。若说唯一难忘的倒是那天晚上跟楚悦宁一起遇到的那两个蟊贼。说起来那真的是自己第一次跟别人动手。而且是真枪实弹的。这似乎是值得在成长史上记下的一笔。也不知道那两个蟊贼被抓没有。沈越锋已经按捺不住想跟苏娓娓当面炫耀一下自己当时的英勇。好在也马上就要开学了。
说起收获倒是有的。看了许多早就想看却一直没有时间看的电影。每天准点下班之后,沈越锋早早的吃过饭就窝在家里看碟片,晦涩难懂的文艺片。血腥致极的暴力美学片,还有云淡风清的青春片。太多过于美好或残酷的爱情桥断让人心生感慨。有时候一边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一边发短信给娓娓,说彼此也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爱情。苏娓娓一如继往的坚强。她告诉越锋,母亲的病情有时候很糟糕,但我总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虽然我不能代替她承受身体上的痛苦,但却可以用自己的微笑温暖母亲在病痛中苍凉的心。每当这个时候沈越锋都会觉得有些难过。娓娓是个太好的女孩儿。自己用一生来爱只怕也不会够。
因为赶那批油画,楚悦宁这些天回来得都很晚。冲过凉他会来沈越锋的房间坐一会。屋里没有开灯。电脑屏幕上的斑斓色彩打在沈越锋的脸上,似幻似真。他出神的眨着眼睛。迷幻的绚丽色彩在他的眼底流转,宛若非人类的神密生物遗落在人间。
当时楚悦宁把壁灯打开。问,为什么不开灯?沈越锋惊了一下,转头笑着回答,黑暗之下更容易进入剧情嘛。
楚悦宁摇摇头,其实这样很伤眼睛的。
沈越锋冲他笑了笑说,我的眼神好着呢。没关系。
因为觉得不适应,沈越锋还是起身把壁灯关掉,然后拉了楚悦宁坐在身边说,一起看吧,很感人。
楚悦宁僵直的坐在那里。过了好久,他轻声说,我把那盆仙人掌拿你屋来吧。你天天对电脑的时间要比我要多。况且,你的屏幕还不是液晶的。
嗯?沈越锋没有回头,接着说,送我了?
楚悦宁点点头。给你用吧。沈越锋接着说,不是吧,当初你那么宝贝,刀架在你脖子上都没有见你把它砸出去。
楚悦宁有些赌气,我难道必须要像你一样英勇?
哈哈。沈越锋笑着说,好。你拿来吧。怎么说这仙人掌也鉴证过咱俩做过一次难兄难弟啊。然后他嘟囔了一句。完蛋。刚才那人说什么来着?没听到。于是他起身把刚才的部分又重新倒回去。
用手轻触仙人掌的剌尖。沈越锋笑了笑。在地板上翻了个身。他能感觉到睫毛在光线下面投射下来的阴影,就像忽然飘过的大片云朵。
摊开手掌。手心上密集纹路间夹杂的那条淡淡伤口,记载了这段悄无声息却真实存在的平淡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