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经历我不懂

    沈越锋走进喜爱多的时候小艾正在发呆。没有什么人。他轻手轻脚的绕到小艾的背后。然后轻轻用手蒙住她的眼睛。

    小艾身子怔了一下,然后叫道。杜,把你的手拿开。你怎么过来这么早啊,不是说好了下班过来的嘛。现在还没下班呢。

    沈越锋笑着把手拿开。佯装生气的说,不是吧,我还没走呢。茶就凉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艾这才发现是沈越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们家杜呢。怎么样,辞职手续办好了吗?这几天都没有来,还挺想你的。沈越锋装傻说,想我?骗我的吧。这一下把小艾惹毛了。她急燥的说,哎,你怎么这样子啊,你把你姐姐我当什么人了?

    沈越锋看小艾真的急了,赶忙换了表情微笑着说,开玩笑了,这么认真。他转身在旁边的花桶里抽出一支玫瑰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接着说,辞职报告交过了。不过那个谢主管说要等夏姐跟李总批一下。因为8月份的工资要到9月份才可以结。所以现在有可能领不了现金。我今天也是过来看一下结果。小艾点点头,确实,能不能提前领,这都要看领导的意思。

    嗯。沈越锋也没怎么当回事。然后转头冲小艾问道,哎,小艾姐,我一会要去火车站接人。你说,我要不要带几枝花过去?

    小艾盯着他笑了。接女朋友吧?沈越锋点点头。对啊。娓娓今天就要返校了。等会车次就靠站了。

    小艾挑了挑眉毛,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今天会出现在花店,原来是为了送花才来的。接着她又一本正经的说,越锋啊,不要怪姐姐没提醒你啊,送花很没创意的,你在花店打工是不是送花送傻了?只知道送花?送花虽然最直接,但也是最偷工减料的表白。

    沈越锋一脸窘相。那总不能空手去接人吧?

    小艾!跟谁在聊天呢?痞气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紧接着一双粗壮的手臂搭上沈越锋的肩膀。沈越锋转过头,被三颗闪亮的耳钉剌花了眼睛。

    是小艾的男朋友。杜。

    杜看清楚是沈越锋,说道,原来是沈小弟啊。听小艾说你辞职了?沈越锋点点头。嗯。学校马上要开学了。

    杜拍了拍沈越锋的肩膀,说,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他眯起眼睛冲沈越锋接着说道,学校谁要是欺负你,你跟哥哥我说,保管让他们半个月起不了床。哥哥我罩着你。

    小艾一把拉过杜说道,你少教坏小孩子吧,人家可是乖学生。哪像你,天天不让人省心。

    杜旁若无人的亲了小艾一下,然后说,知道了,老婆大人。准备好没?我那北边过来的哥们今晚可等着要见你呢。这马上就要下班了,你还不收拾一下?

    沈越锋觉得花自然是不必带了,还是再想个更有诚意点的礼物吧。于是就对小艾说,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该去车站了,娓娓的车怕是快要到了。

    火车经过大片的田野,田埂边的小片水渠里漂着绿色的浮游藻类。有低矮的植物族拥地长在一起。不断路过的村庄打破一路安静而又雷同的视觉沉闷。偶尔会有一两个放羊的小孩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着疾驰而过的铁皮火车。夕阳的余辉慷慨的泼洒在他们的脸上,远远望去像一轮静默风景。

    火车的窗子半开着。风迎面灌进来。苏娓娓眯起眼睛,让这落日的余辉也洒在自己脸上。当大片的玉米地被远远的抛得不知去向,火车也就缓缓的驶进了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繁华城市。

    穿过昏暗的地下通道,随人流转过几个弯,到达出站口。穿制服的女青年不耐烦的看了一下车票,然后放行。出站口外面围起的栏杆旁聚集着许多人。苏娓娓知道,这面目模糊的人群里一定有一个人是在等她。

    沈越锋远远的站着。他看苏娓娓从出站口走出来。头发用彩色的发带绑在后面,鬓边逸出几丝滑落在耳边。卡其色的棉布长裙下面是一双干净的球鞋。白色的短袖衬衣胸前有彩色的丝线绣出的细碎纹路。她拖着一只暗色旅行箱,停下来,开始向四周张望。

    沈越锋没有动。他望着她。默默在心里开始念:一。二。三……

    一瞬间。他看到苏娓娓眼睛里忽然闪出惊诧的光芒。那光芒仿佛将她在人群中点亮。她的笑容宛若洁白的信鸽翩然掠过台阶下面的人群,径直飞向出站口对面的空旷广场。

    她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涌出了泪花。她看着他松手放开的粉色氢汽球,每一只上面都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上一个心形。那些汽球簇拥着升上天空。像一场盛大而隆重的烟花,美丽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隔着人群他远远的望着她,嘴角始终带着笑意。他左手握住的几十只汽球已经腾空而起,右手里还在认真握住的每一只汽球上面都写着一句话。娓娓。我爱你。他就那么无视行人的侧目定定地站着,眼睛在暮色四合的黄昏里明亮的像星星。

    她站在他的面前。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惦起脚尖抱住他。轻声说。傻瓜。一定有人笑你是傻瓜。


    沈越锋梦到了军区大院里的刑奶奶。她花白的头发用银色的发箍拢在脑后面。她摸着他的头耐心的说,越锋长大一定能找个好媳妇。虽然那时候他听不太懂,但还是咧开嘴笑了。他甚至能清楚地记得梦里面阳光照在他皮肤上的浅浅温度。

    他不情愿的翻过身把响个不停的电话拿到耳边,用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应道:喂。

    沈越锋,我。你没起床呢?

    沈越锋揉了揉眼睛,方菲啊。是啊。被你一大早吵醒了。方菲在电话那端大声说道,快起来吧,太阳都那么高了。我一会去赶火车呢。怎么样,颜佳来没有?

    沈越锋翻了个身,没有睁开眼睛。依旧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方菲。没有呢。昨天听娓娓说她本来是买了同一天的车票要和娓娓一起来的,但临时好像有些事情要处理,估计今天才会到。方菲噢了一声然后接着问,对了,楚悦宁呢?怎么我打电话他都没有接啊?

    沈越锋这才想起来他是睡在楚悦宁的床上。他直起身,睁开眼睛看了看,床上早已没有了楚悦宁的身影。于是对方菲说,噢,估计他太忙吧。没空接电话。方菲有些不高兴了,忙什么呢,电话都没空接!沈越锋解释说,他在赶画啊,近来都是早出晚归的。这段时间我都很少见到他。

    挂了方菲的电话,沈越锋睡眼惺忪的看了看身边楚悦宁上班前认真叠好的毯子,然后又重重的躺倒在床上。

    睡在自己房间里的娓娓不知道起没起床。

    接娓娓从火车站的广场上搭车回来。临近小区幽暗街道的光影里摆着许多路边摊。桔色的小灯在暗处亮得耀眼,氤氲热气环绕四周。竹签串了各种丸子、虾条、上海青、金针菇。放在调制好的汤料里用热火涮。白色的小瓷碟子里放了稀释适中的浓香芝麻酱,有年轻男女围坐两边,时而小心进食,时而轻言细语对望交谈。

    沈越锋和苏娓娓也坐下来。点了白色的幼细粉丝,肉丸和青菜。放在小火锅里煮。微辣的汤料开始沸腾。沈越锋望着苏娓娓眨了眨眼睛。

    苏娓娓一直望着沈越锋。看他大口吞咽却被烫到的窘迫表情。看他因为吃得太快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沈越锋一边将口里的东西咽下去,一边开始不停的讲述在这个暑假积攒的所有想要告诉给她的有趣的事情。

    花店里温暖的小艾。三颗耳钉的爱情马拉松选手杜。穿着斑马条纹的帅气楚悦宁。打折买回去的两只小熊。还有每天穿过车水马龙送花到指定地点的形形色色的男友女友。最英勇的事迹莫过于空手对付两个歹徒。讲出来的时候热血又身临其境般开始沸腾。

    苏娓娓一直微笑着。听到最后开始紧张。她没有说话,径直拉过沈越锋的手。细碎的手掌纹路间有一条淡淡的疤。像异于其它细小分支的一条河,深深的干涸在时间的轨道上。

    还疼么?她望着他。隔着小火锅升起的白色水雾,她的眼睛像水波一样荡漾。

    沈越锋愣了一下,转而就咧开嘴笑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没事。早不疼了。

    他们在街边的阴影里接吻。不知明的花朵从矮墙里探出来。芳香沁入心脾。她握住他干燥的手指,不放开。她说。越锋,这样的仲夏夜幸福得像童话。

    没有回学校。苏娓娓跟沈越锋去看他和楚悦宁的新住处。楚悦宁没有回来。沈越锋把苏娓娓安顿在自己房间里。然后他正经地说,怎么样,还干净吧?你今天住我房间里。我去跟悦宁挤一挤。等悦宁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沈越锋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楚悦宁依旧很忙,汗水浸湿了他整件t恤。他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好的,你们先体息吧。我估计会晚回去。挂了电话沈越锋冲苏娓娓耸耸肩,那我们就不用等他了,你先去休息吧,楚悦宁不知道要加班到什么时候。

    回忆过昨天的种种,沈越锋又用力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就迅速穿衣起床。楚悦宁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睡的觉?又是什么时候起身走的?他心里还是有点纳闷。

    果然,苏娓娓早已经起床。她蹲在客厅里的落地窗前,小心地在浇那盆仙客来。沈越锋弯下腰轻轻从背后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的后颈上。你起的好早。

    苏娓娓惊了一下,然后露出微笑。小声说,已经不早了。

    沈越锋轻吻了她的脖颈。然后问道,见到悦宁了吗?苏娓娓把盛满清水的透明量杯放下来,转过身望着沈越锋点了点头。见到了。比我想像的要英俊很多。沈越锋刮了一下苏娓娓的鼻子。你们女孩子啊,只会看男生帅不帅。苏娓娓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啊,颜佳回去的时候也跟我提起过楚悦宁,只是我真没料到他这么好看。

    沈越锋一下吻住她。好看也不能喜欢。他冲她眨了眨眼。苏娓娓认真地回答,当然不会。随后嘴角露出掩饰不住的微笑。她接着说,他一早就匆匆去画室了。我们还没来得及聊几句。不过,我总觉得他是个太过警觉和沉默的男孩儿,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女生身上的母性都多一些。总是觉得他很缺关心跟爱。

    沈越锋点点头。你眼光还真是锐利。其实……他刚想对苏娓娓说楚悦宁心理其实有轻度的抑郁症,但忽然就改变了主意。他有些不太想让娓娓知道楚悦宁这些事情。如果娓娓对楚悦宁也有一份发自内心的爱与关心的话,那就没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而自己一但告诉了娓娓,那这份情感里免不了会掺杂进同情与怜悯而显得虚伪与不纯粹。所以。他就没有说出口。他轻描淡写的就把自己讲了一半的句子偷梁换了柱。

    于是他接着说,其实……我也发现了。

    苏娓娓点点头。他一定经历过什么。也许是你我永远都不能体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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