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到来,让张希孟吃了一惊。
前面李善长就提到过,朱元璋在巩固了洪都防卫,又拿下了抚州之后,就已经打算返回了。
可问题是老朱直接来到了长兴,还是让张希孟颇为意外。
“咱是从歙县取道过来的,兵马暂时交给了徐达和枫林先生统领,不会出什么事。”朱元璋没有先回金陵,而是听说张希孟来了长兴,就急匆匆赶来。连老婆孩子都扔在了应天,这份关心也是没谁了。
“先生,你跟咱说,那个叫尤方的刺客,他的背后就是那个王家?没有别人?”朱元璋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反复在脑子里过了不下十遍。
窃书,下药,然后就抓到了尤方,顺着他就抓出了王家的势力,然后就牵连到了张士诚。
顺得有点让人怀疑。
张希孟见老朱如此敏锐,已经想到了这些,也就实话实话了,“主公,我也想过,或许问题就出在那几个和尚身上。”
朱元璋略沉吟,随后一拍大腿,长叹道:“先生算是说到了要害。寺庙受八方供奉,专门结交权贵,又怎么会只听王家的。而那个王家敢打咱们的主意,甚至还弄出了毒药,他急着行刺,怎么都显得有些仓促,不合常理。”
老朱眼神闪烁,目光犀利,他冷笑道:“如果咱没猜错,应该有其他人掺和其中,看他们的架势,也是想挑起咱们跟张士诚的战端,好渔翁得利。”
朱元璋这番分析,颇为有理。足见他对张希孟这事的上心,按照道理,既然把人都安插到了张希孟身边,可以从张希孟这里窃取书稿,又怎么会随便浪费了,应该利用他得到更多的消息才是。
或者说只是暗杀张希孟有什么意思,如果能等到朱元璋上门,一起全部弄死,那该多好啊!
总而言之,眼下的选择,不是最理想的。
难道是对方脑筋不够用吗?
或许是吧,不过还有另外的可能,那就是作为生意人的王珏,没法完全控制住他的手下,另外还有人在兴风作浪,暗中推波助澜。
那这人又是谁呢?
张希孟又想到了韩秀娘的案子,一件小事,层层甩锅,差点让李善长翻车,没准就是太多人想让自己死,所以才会弄出这事情来。
“主公明鉴,应该彻查!”
朱元璋点了点头,却又道:“光是彻查,只怕还不够。张先生,过去的咱们,还是太客气了。有些人的心是怎么都捂不热的,指望着他们回心转意,幡然醒悟,那是痴心妄想。你和李相是咱的左右手,都险些吃亏,如果再不彻底整顿,咱只怕会出大事。到了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朱元璋的语气格外坚决,可以说是杀气腾腾,这位杀人的大行家,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不管是张希孟,还是李善长,都太老实,太懦弱了。
张希孟把道理讲得明明白白,一到下手的时候,就软弱无力。李善长也是徒有其表,瞻前顾后。
“张先生,你的那几篇文章,已经把道理说得清楚明白,一个韩秀娘的小案子,一个刺杀你的大案子,这还不明白吗?士绅豪强,元廷的官吏,还有一些豪商巨贾,甚至是寺庙僧人……这些人都靠着元廷作威作福,才有今天。咱们不愿意纵容他们,这帮人就跟被刨了祖坟似的,不惜手段,或明或暗,跟着咱们对着干。过去咱们说得太多了,该到了真正落实的时候了,有些账,不能拖了。”
张希孟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朱元璋让人敬畏的不就是霹雳手段么!
正是知道自己拍马也赶不上朱元璋,张希孟才心甘情愿,充当辅助的角色。事已至此,他把道理讲清楚了,局也布好了,还有什么好阻止的。
“主公,臣鼎力支持……只是臣觉得,还是不要殃及太多家人就好。”
朱元璋忍不住大笑,“咱知道了,先生放心就是,石抹宜孙那个畜生,他的女儿不还养着吗!咱心里有数。”
这一次张希孟完全站在了旁观者的立场上,来观察老朱出手。
朱元璋也没有依靠张希孟,而是调动了耿炳文的兵马。
朱元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废除原来的最高田租令,下令按照均田大纲授田……这道命令下去,立时长兴等地就炸开了。
原来朱家军一直在讲均田,但是这个均田也是有阶段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长兴位于太湖西岸,要防备张士诚,属于前线,按照规划,这里暂时不进行均田,主要施行的是最高田租令。
也就是田租不能超过三成五,要知道在江南地区,田租过半,比比皆是,甚至七八成的也有,辛苦一年下来,收获几乎都要交给地主,这还不算,朝廷的苛捐杂税,也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一头牛剥了两层皮,简直苦不堪言。
朱家军到了之后,下令限制田租,废除苛捐杂税,老百姓无不欢欣鼓舞,齐声赞叹。
同样施行类似政策的,还包括宜兴、常州、诸暨等地。
基本上凡是靠近敌方地盘的所在,张希孟都主张求稳。他都这个态度,那就更不要说李善长了,自然乐得岁月静好,相安无事。
昔日的朱家军地盘,大致能分成三个层次,最核心的就是淮西老家,那是均田最彻底,也是最支持朱元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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