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顾铮和顾镜辞回到了临安。刚刚望见城门,却见楼下立着一男子。男子素青色的长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顾镜辞心中疑惑,缓缓下车。那男子容颜渐渐分明,却是面带微笑的秦烨。
秦烨的脸色并不好看,顾镜辞敛裾施礼:“祁王殿下。”
“顾小姐,小王恭候多时了。”秦烨沉沉开口。
顾镜辞轻嗤一声:“民女卑贱之身,怎么担得起“恭候二字”?”
“实在是事出慌忙,小姐听了不要过于难过……”秦烨咬一咬牙,道:“左相病重,昨夜已经去了……顾小姐……”
他刚刚说完,只觉肩头一沉,顾镜辞早就已经昏倒在怀里。
顾镜辞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一盏灯光微微弱弱的摇曳在床头。她只觉有些悲痛的喘不过气来,枕边已经沁湿了大半,眼睛红肿而酸涩。她恍惚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推入万丈深渊的人,万念俱灰。
她抱着双膝坐起来,父亲的音容,父亲的严厉,父亲温柔慈爱,那些不经意的点点滴滴此刻却都会想起来,涌入脑海。霍寻说,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哪怕上天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有些事情真的是我们无力去改变的。是啊,她苦笑,我真的太渺小了,我无力改变。
当有些事既成事实,当冷冰冰血淋淋的现实终于被挖出来,所有的不可置信和撕心裂肺都烟消云散。只有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她脸色苍白如纸,双手形如枯槁。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出来,只有心魔一般的东西一寸一寸吞心蚀骨。为什么竭尽全力还是不能改变一丝一毫?
秦烨端过侍女手中的药碗坐在床边轻声道:“喝药吧,你受了风寒。湿气若是不除,便是一辈子的病根。”
顾镜辞睨着他,不动声色。秦烨把药递到她嘴边,顺势靠了过来。顾镜辞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忽然伸手打翻了药碗。哗啦一声,瓷质的瓷碗顷刻间支离破碎。顾镜辞声欲泣血:“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爹?你就这么恨他吗?你就非要置他于死地吗?!”
秦烨被泼了一身的药,他面不改色,缓缓道:“镜辞,你这样冲我发火,左相就可以活过来了吗?”
顾镜辞仿佛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淋下来,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甚至做不出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是的,所有的愤怒都换不回父亲的一条性命,换不回去了。
坐在外面的傅静岚听得那一声响声,忽然站起来朝着内室走去。
霍清婉和慕寒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傅静岚走到门口,听见顾镜辞的厉声质问,不顾霍清婉和秦烨的阻拦,上去就给了顾镜辞一巴掌。“放肆!”
她一掌打的及其拼尽全力,顾镜辞还在病重,十分的虚弱。她顿觉眼冒金星,火辣辣的刺痛感一层层冲击着理智。虽是脸上刺痛,顾镜辞却深知此刻决不能轻举妄动。忍者痛不说话。
“娘娘息怒,镜辞也只是一时气昏了头,猪油蒙了心。”霍清婉连忙跪下求情:“今日是顾左相的丧礼,还请娘娘谅解一下镜辞吧。”
秦烨也低声道:“母亲,您就别怪她了。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
傅静岚冷笑连连,指着顾镜辞道:“她?她糊涂?她比谁都精明着呢!烨儿,本宫不管你看上这个女人什么,从今天开始,本宫不许你再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她厉声高叫道:“来人!顾镜辞不敬祁王,无视礼数,给本宫拖出去打!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停下来!”
“母亲,您就看着清婉的份上,别这么对镜辞!镜辞以后还要嫁人,母亲这样叫她以后如何自处?”霍清婉膝行几步,苦苦哀求着傅静岚。
傅静岚一脚把她踢开,“你给本宫回去好好呆着!谁在给她求情的,本宫一块罚!”她冷冷看着顾镜辞,目露凶光:“庆儿,还不动手!”
顾镜辞被人架着拖了出去。她被架在一条长凳子上,已经是提不起力气反抗。左右开弓,雨点般的板子砸在身上厚实的疼着。她咬着牙,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只有疼痛清晰着。霍清婉的哭泣和哀求,秦烨和傅静岚的争吵,她只是模模糊糊地辨别得出来声音,却怎么努力也听不清具体的内容。落在身上的杖刑渐渐感觉不到疼痛,庆儿在一旁的报数声也渐渐远去。眼前渐渐模糊。
“霍将军!霍将军您不能进去……”
霍寻从远处行来,仍是战袍战甲,眉眼之间隐有疲惫之意。他脸上风尘仆仆,明显是刚刚到达京城。一路大步流星走来,他身侧的太监劝着却是一点也不敢拦他。傅静岚站在高处,望见霍寻嘴角轻轻勾了勾,“霍将军。”
“哥哥,镜辞她……”霍清婉正欲开口,身旁的慕寒一把拉着她,小声道:“这时候小姐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霍寻抬头看了一眼秦烨,秦烨的眼中只有淡漠。说什么真心真意,若是真心,为何不肯出面救她?他心中恼怒,自己上一辈子为何傻到相信秦烨会对她好?他一脚踹开两边的太监,伸手把顾镜辞抱起来,回头就走。
顾镜辞的衣衫上沁染满血迹,低声嘤咛着。他低声说:“镜辞,别怕。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顾镜辞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依在他的胸口。只是霍寻清晰地看见,她的眼角落下两行清泪。路过秦烨身边的时候,霍寻顿了顿,无声地宣告着主权。
“霍寻!大胆!”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