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声东击西 调虎离山

    农历十一月十七日,宋师先锋曹翰率部攻陷芜湖重镇,主力部队集结宣州采石矶。

    历史终将会为“采石矶”留下笔墨!

    一年前,曾有一对父子途径采石矶,畅游广济寺。那位父亲曾站在江中突兀的巨石上,于四下绝壁中眺望对岸,指点江山,一抒心中忧患。

    当目光收回时,那位父亲曾对修建于背阴面的护江石塔心生疑窦。

    广济寺中,父子与石塔修建者不期而遇,那位“高僧”闪躲的眼神仿佛在刻意遮掩着一个秘密。

    一切谜团都会被揭开!

    只是,这位父亲再也无从知晓答案……

    此时,驻守采石矶的宋师先锋曹翰正无比的郁闷。

    曹翰时任颍州兵团使,此人性格残暴,好争斗,喜杀戮,但勇猛异常,常常孤身冲入敌营,不计生死。此次南征,被任命为先锋,曹翰亢奋异常,就指望着能在此战中一战成名,建功立业,所以一路奋力拼杀,连克城池。待攻下芜湖、宣州后,曹翰率领的宋军士气高涨,正待高歌猛进时,不料却接到指令,让他兵分两路,挑选三千水军工匠驻守采石矶,其余大部则由副将带领,从芜湖口岸入长江与南唐水军作战。

    曹翰懵了,自己带着几千人守着个巴掌大的地方却是为何?而先锋主力却被分流到另一处作战,他只有隔岸观火的份儿。而那部分主力也不过是打打停停,并未有大规模渡江作战迹象。

    仿佛是跑的正欢的烈马突然被收紧了缰绳,曹翰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近日来更是连一道明确的命令都没有了,一番雄心壮志也只得偃旗息鼓,直把他憋的日日焦躁,如坐针毡。

    曹翰绝不会知道,焦躁的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个大人物,赵光义。

    此时的赵光义已将手中押的宝贝给抖露了出去,由于太过惊世骇俗,引来满朝质疑,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怀疑计划的可行性。

    最令赵光义担心的并非此计的成败,反正南唐无论怎么打,终将被拿下。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万一失败,自己颜面尽失,那么指望此战立功,从而加封亲王的计划就会落空。

    在一片吵吵声中,最终赵匡胤拍板“放手一搏”,至此,赵光义将自己的颜面、前途与这个计划捆绑在了一起。

    这边赵光义焦躁不安,而江对岸的南唐君臣更是艰难。

    坐在龙座上的李煜,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聒噪,令他只感到一阵阵悲凉。

    越过众人的脑袋,能远远的看到殿门外的亭台楼阁,这熟悉的殿堂,这是祖、父、子,三代指点江山的地方,记载着诸多辉煌,也将记载着自己的失落与失败。

    心底一阵阵的叹息。

    只听得徐铉道:“圣上,润州节度使卢绛将军来报,润州危在旦夕,还请圣上出兵增援润州,力保金陵东南门户。”

    这皇甫继勋接口道:“圣上,据臣的眼线探得,宋水师集结于芜湖长江口,如若宋军渡江,我南唐天险屏障将不复存在,金陵城危在旦夕啊!我军要死守芜湖口岸,请圣上裁夺!”

    几句话让李煜回到了现实,但觉冷汗直冒,长江,那一直是自己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最后一丝希望。李煜急道:“那以爱卿之见如何挫敌?”

    皇甫继勋胸有成竹的说道:“依臣之见,决不能让宋军渡江成功,当务之急,是加强芜湖水域的防御,我军严防死守,打持久战,宋军长途奔袭供给不足,若我们守得住长江,拖也能拖死宋军。”

    李煜点头道:“长江天险万不可丢,应立刻增兵芜湖渡口!”

    这时,陈乔插口道:“臣以为宋军对芜湖渡口的意图仍需打探,据臣了解,芜湖附近未见宋军主力,只有宋师先锋部队驻扎,连日来仅是小打小闹,如果真是渡江作战,应该不是这个阵势。”

    皇甫继勋转向陈乔,面露不耐说道:“这个打探,那个打听,军机都要错过了,圣上不是说了么,长江万不可失,趁曹翰立足未稳,后援未到,如能先发制人剿了宋师先锋,不是大涨君威么?”接着,他又向李煜施礼道:“依臣愚见,宋朝皇帝老儿是早就打算好了的,能攻水路那自然是最便宜的法子,但他也知道自己家水军不行,故而先派小股军队试探我军虚实,切不可给他们钻了空子!”

    李煜连连点头。

    徐铉见状连忙又道:“圣上,东南门户润州城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李煜愁道:“到处失火,朕到底先救那一方?能调用的军队就那么点儿,若要挖了东墙补西墙,只怕又顾此失彼!”

    皇甫继勋道:“圣上莫急,距离芜湖渡口的采石矶、燕子矶两处兵力较为充沛,而暂时并无敌军来犯,不妨调集这两处兵力备战芜湖。”

    陈乔一听此言就着急的说道:“启禀圣上,臣以为不妥,自古采石矶就是金陵城的咽喉所在,不可轻举妄动,臣认为此处兵力不但不能动,而且要加强战备,以免宋军声东击西,突然偷袭……”

    李煜想了想,道:“爱卿们不要争执,朕以为还是先救火要紧!传令下去调集采石矶、燕子矶兵力,严防芜湖渡口,同时,派侍卫厢虞候刘澄率一万精兵支援润州,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这日的采石江边,风和日丽,风景怡人,百无聊赖的曹翰为了打发时间,在江边钓起了鱼,此时,正惬意的晒着太阳,就快眯过去,突见一人慌慌张张的向自己跑来,睁眼细看,原来是自己的副使官,此人一路狂奔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启禀曹……曹将军……,八百里,可真是八百里加急军令,送至营帐,将军……将军速回啊!”

    曹翰听到此处,愣了片刻后,一把甩了鱼竿,撒腿就跑。

    一路跑一路琢磨,“八百里加急军令,自己还从没接过,这可是跑死马的速度,定是有重大军情……”想到这里,更加不要命的飞奔起来。

    到了营帐,顾不上口干舌燥,忙从使官手中接过一个木匣。开启匣上的层层封条、蜡封、旋开消息机关,一小幅锦帛在内,曹翰抖着手展开看到:“五日后王师于采石矶渡江,右使赞大夫樊若水即刻与曹师汇合,速命曹翰将军全力配合所授之事,五日内务必完妥,立功必奖,延误必斩,泄露必诛。”

    一共不过寥寥数字,却看的曹翰脸色大变,不停的琢磨着,“樊若水是何许人也?所授之事又是什么事?素未谋面的人,一头雾水的事儿,还要自己全力配合,怎么个配合法子?干不好,还要脑袋搬家……”曹翰想到这里,刚才跑出的热汗全变成了冷汗。

    正在心惊胆战,突然军衙来报:“右使赞大夫樊若水请见曹将军。”

    曹翰连忙收了军令一叠声道:“快请!”

    曹翰与樊若水都不算重臣,故而并未在朝堂上打过交道,此乃初次相见,曹翰冷眼旁观一身书生打扮的樊若水,未见有过人之处,不禁越发费解。

    樊若水手持官方文书,快步前来,双方官衔平级,但宋朝官制,文官高于武将,故曹翰连忙请樊若水上座。

    曹翰道:“刚刚收到潘帅八百里加急军令,命末将全力协助樊大夫,末将全凭大人调遣。只是敢问樊大夫,究竟是何等重大事宜,末将又将如何协助?”

    樊若水微微一笑道:“曹大人不必过谦,樊某初来乍到,全靠曹大人鼎力相助方能成事!至于军令中所命之事,曹大人也不必多问,卑职已成竹在胸,只要按照卑职所授,定能完成军令。”

    曹翰本是一介武夫,心底狂傲不羁,最看不起文弱书生,禁不住心里琢磨道:“看此人一脸轻狂样,若办砸了差事让我赔上身家性命,我也定不饶你。”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出一点儿,嘴上仍是一般奉承。

    时间紧迫,二人顾不上其他,立即细细密谋起来,樊若水如此这般的布置了一番,曹翰先是听得瞠目结舌,待弄明白其中门道,惊愕之余也是暗自佩服。至掌灯时分,各项重大事宜已经基本商议妥当,又紧急调停安排物料、人员等等,灯火通明的直折腾一宿。

    第二日,天未放亮,只见江边比碗口还粗的棕榄、铁链、竹索、以及整块的巨大木板源源不断运来,堆的如排山倒海一般,加上运输物资的士兵劳役多达数千人,不停的发出叫喊声、号令声,纵有秘密行事,不得喧哗的严令,但这样的阵仗已搅的江边沸腾一片。

    万事俱备,只待时机到来!

    而此时在润州城,紧张气氛一点不逊于采石矶。

    守城主帅卢绛正召集将领商议退敌良策,城中守军不到一万人,而三万吴越军队已围城数日,吴越军队急于立功,因此不断的冲击城池,卢绛精心部署,严防润州四门,自己又亲率精兵作为机动力量,随时支援受攻击城门。

    然而,城池虽然牢固,但军需已经被阻断,城中已经断粮两日,军民皆劳顿疲惫不堪,虽然李煜已命刘澄率领两万士兵支援润州,但刘澄行军缓慢,还需数日方能到达。宋师也派出援军一万人支援吴越军队,若是宋朝援军先到,无疑是雪上加霜,润州城池危在旦夕。

    局势严峻已经无需多言,当下燃眉之急是必须补给军需粮草,刘澄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该怎么办?众将士纷纷凝眉思索。

    沉思良久后,副将林瑾瑜道:“卢帅,末将有一计谋。”原来林瑾瑜自父屈死后,一度消沉,但毕竟是将门之后,胸怀家国,于烽烟四起时,主动请缨跟随卢绛血战沙场,一则历练自己,二则也是继承父亲遗愿,因此,辞别母亲,放下儿女情长,随军奔赴润州。林瑾瑜自有随父耳濡目染,熟知兵法,加上他身先士卒,武艺高超,智勇双全自然上受卢绛器重,下为军士爱戴,颇具威望。

    卢绛道:“瑾瑜,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林瑾瑜道:“若无粮草,润州城危在旦夕,而士兵疲惫已至极限,必须尽快获得粮草,而离我们最近的粮草便是敌军的粮草大营!”

    卢绛目光闪动,“你的意思是,我们出城劫取吴越粮草?”

    “正是。”

    “此举太过危险,”另一副将张佐接口说道:“润州守军不过一万,机动兵力不过三千人左右,而城外有三万敌军,这恐怕是九死一生啊!”

    林瑾瑜点点头道:“确实无比凶险,但是,没有粮草军队将不战而溃,守在这里我们只能等死,冲出去一试则还有活的希望!为了增加胜算,我们需声东击西,诱敌来攻。”

    卢绛也是沙场老手,他基本了解了林瑾瑜的意图,林瑾瑜接着说道:“吴越粮草大营位于润州城南门方向,而我们需在北门漏出破绽,按照吴越多日的策略他们必集结全部军力来攻北门,而我军也要务必加强北门守卫,死命顶住吴越进攻,两军胶着时,我便带领三千精兵从南门出城,直插吴越军队后方,劫得粮草。”说到此处,林瑾瑜目中露出坚定的神色,缓缓说道:“万一不能劫得粮草入城,也会一把火烧掉敌军粮草,如此,方能为我军赢得一丝生机。”

    张佐及下面的校尉、偏将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林瑾瑜的计策能谋得生机,但此行过于凶险,只怕林瑾瑜会有去无回,不禁暗自担忧。

    卢绛缓缓道:“城内防守由张佐全权负责,本帅将随林瑾瑜一同出城迎敌!”

    众将领并林瑾瑜纷纷道:“卢帅万万不可!”

    卢绛目光坚毅的说道:“此举关乎成败,我岂能稳坐城中?战事中,只有主帅身先士卒才能鼓舞士气,转危为安。”他停了下来看着林瑾瑜道:“再者,你是故人之子,我岂可让你只身犯险?如果这样,我将来有何颜面去见故人?”

    林瑾瑜及众将还想再力劝,而卢绛则沉重的摆了摆手道:“而今烽烟四起,也许总有一天,我会同你父亲一样,为南唐捐躯,那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为将帅者能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不必再争论!”

    一席话说的众人神色激昂,纵使知道最终命运,仍执着于前,矢志不渝,这便是英雄气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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