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的时候是在夜里。
所有的出入要道,统统都被封锁了。
顺天府的差役牵着狼犬,开始出现在了街面。
紧接着,靠近昌平街,这一片达官贵人们最多的街道处,处处看到火把,格外的亮堂,此起彼伏的出现了急促的脚步和拍门声。
京察冷着脸,手持驾贴拍门。
左右的锦衣卫按刀,潜伏于门头的墙壁左右。
不耐烦的门子开门。
门一开缝隙,校尉们便左右冲出,二话不说,直接将明晃晃的刀落在门子的脖子上。
京察手持驾贴一晃:“奉京察使办案,胆敢阻拦者,与其家主同罪,不赦!”
门子脑子还在发懵,紧接着,就见潮水一般的校尉便迅速的冲了进去。
这就是西山建业的好处。
每一个宅邸,都是他们所建造的。
因而,可以从西山建业里调出宅邸的布局图纸。
主人的卧房在哪里,库房在哪里,哪里是后宅,哪里是马厩,有几个门,统统都是一清二楚。
事先早已布置,因此,后宅,库房,马厩,这些要害之地,立即便被控制。
京察如入无人之境。
这时,难免传出女眷的惊呼,紧接着是愤怒的主人趿鞋而出,套着外衫,在这凛然的冬夜里,冷得哆嗦,口里吐着白气喝道:“谁这样大胆,这是要做什么,本官……”
京察上前。
主人打量着这京察,看服色,便知这只是八九品不入流的小官,还未等他们颐指气使的说点什么。
扬起来的驾贴,却已令他们色变。
不久之后,校尉们就在库房里立即搜出了许多东西。
从书房里,则查出了不少相关的礼单和书信。
这些物证,统统装箱带走,连人一并带了。
“我无罪,我无罪,我是冤枉的,尔等到底奉谁之命。”
“京察使。”
京察使……
京察来了,来得如此毫无征兆。
南镇抚司的诏狱,已是人满为患。
京察们不急着先过审,而是清理搜检出来的物证,确保是否还有新的证据进行补充。
他们雇请的文吏们,现在已是忙得脚不沾地。
说起来,忙归忙,可他们现在的差事,实在太轻松了。
几乎是一抓一个准,毕竟人家此前也是有恃无恐,无所顾忌,这证据就差要写在头上招摇了。
因而,进展得极为快速。
这一夜里,注定许多人都没有睡好。
刘瑾也赶到了南镇抚司,代表了太子殿下,在京察和锦衣卫之间斡旋和协调。
毕竟是第一次联手办案,摩擦总会有的,可有了东宫的人坐镇在此,哪怕是桀骜不驯的锦衣卫,此刻却也顺从的如小猫一般。
牟斌像个局外人一般,安静的坐在南镇抚司的大堂。
经历司的文吏,送来了查抄的清单,他默默低头看了看,刘瑾在一旁,则是愉快的吃着糕点。
“牟指挥使,这些日子,有劳了,不过……嘿嘿,往后只怕有你们锦衣卫忙活的。”
牟斌只点头:“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这话里有话?
刘瑾诧异道:“什么?”
牟斌面沉如水:“无论是做宦官,还是厂卫,和百官都不同,百官是臣,我等为功狗。陛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陛下对士大夫好,我们自然也就和善以对,能疏通的就疏通,能不得罪的,便不得罪。可若是陛下起了其他心思,我们就该变一变了。”
说到这里,他目中掠过了冷锋:“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是没有错的,可总会有人历经数朝而不倒,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瑾觉得这个话题很重要,猛的将口里的糕点吞下,坐直了,竖起耳朵听。
牟斌道:“这是因为,每一个天子的脾气都不同,你适应了这个,就未必能适应那一个,你在这儿如鱼得水,到了那儿,可能就显得令人生厌了。可这世上有一种人,却总能对每一个天子的胃口。”
刘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牟斌叹了口气:“可是而今,本指挥使只历经一朝,却好像历经了两朝一般,皇上站在了十字路口,选择了另一条岔路,我们得加紧步伐,赶紧跟不上,跟不上,他的身后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刘瑾恍然大悟,下意识的就道:“原来你从前对人和善,都是装出来的。”
牟斌笑了笑,他似乎看出了刘瑾的潜力,有意想要使自己和刘瑾的关系亲昵一些,只是他的笑容,却并没有什么亲和力:“刘公公又错了,这不是装出来的,若是装出来,以陛下的圣明,不能明察秋毫吗?你得自己都相信这些,这才是为臣之道。”
刘瑾就笑嘻嘻的道:“咱不在乎这些,咱有干爷,有太子……”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牟斌噎个半死,技术流,终究还是比不过宦三代啊。
此时,有个司吏匆匆进来道:“指挥,被抓来的大理寺推官吴英,自称与指挥有旧,请指挥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一面,他说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牟斌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淡淡道:“我乃官,他是贼,什么往日情分,本指挥不认得他,此人竟想攀附在本指挥身上,是何居心?现在诏狱里,人满为患,吵闹的很,这些人尚还执迷不悟,叫刘千户带人去,狠狠打这推官一顿,一来,是让他记点教训,二来,以儆效尤。”
“是。”
…………
这一夜,热闹非常,被抓的人自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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