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一事,值得朝廷倍加警惕!”卢多逊拱手。
“你说!”收起了感慨的情绪,刘承佑看向他。
卢多逊严肃道:“就臣所观,河西脱离中原多年,中原的影响已然衰弱到一定的境地,大唐旧土受到诸胡的严重侵占,当地遗民也日渐衰微,虽保留一定汉俗,却也颇受胡风影响,与之融合,不再认为自己是朝廷子民。即便是归义军,也不例外,胡风浓重。
这是一个十分糟糕的情况,朝廷若不求变,采取措施,长此以往,河西故地将彻底为诸胡所据,从土地城池,到文化传统,俱与中原割裂,不复为朝廷所有......”
卢多逊的话,引起了刘承佑的思考,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既有”之画面,更加深其重视。沉吟了一会儿,刘承佑道:“可以想见,长年以来,朝廷在河西力量衰退,甚至已无实际影响,大片的土地胡虏所占据。
大唐遗民、旧民们,得不到朝廷的保护与支持,群狼环伺之间,要艰难生存,自然会求变,以适应之。这样的情况下,朕岂能舍望他们,对朝廷保持忠诚与顺服?”
对于西北的情况,刘承佑看起来,是秉持着一种包容与理解的态度,显得十分坦荡。或许感慨,或许惋惜,也有发兵收复旧土、拯溺遗民的豪情志向,就是没有那种偏激的愤恨,毕竟,前朝种下的因,方得今之果,他看得很开,只是打算尽力挽回,收拾旧河山。
“朕遣你们西行,既为了解刺探河西的情况,也想通过你们这支使团,向西北遗民宣告,大唐虽亡,大汉犹在!终有一日,大汉的旗帜,当遍插河西诸城,河西走廊、丝绸之路当再度打通,大汉的声威与荣耀,当广传西域......”刘承佑郑重地说道,像立誓一般。
闻之,卢多逊面露雀跃,起身便道:“臣,愿为驾下牛马走,任凭驱使,辅助圣主,成就西进大业!”
一旁王探事,也跟着拜倒,说:“臣也一样!”
摆了摆手,刘承佑这才看向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汉子,温和道:“你是武德司的人,带队护卫使团?叫什么名字?”
“正是,小的名叫王寅武!”王探事稍显局促,这还是他头一次觐见皇帝。
“能将西使队伍安全带回,不容易啊!”刘承佑说。
“小的受命,唯有恪尽职责,宁死不惜!”王寅武严肃道,对皇帝保持着异常的恭敬。
从李少游时期起,武德司便形成了一种文化,以天子鹰犬爪牙自居,对皇权的敬畏,慢慢地融入骨子里。
“好!”刘承佑赞许道:“就是因为你这样豪杰志士,大汉方能不断强大昌盛!”
边上,卢多逊也开口说:“西行途中,险地颇多,荒滩、戈壁、沙漠,马匪、流寇横行,再兼一些对大汉抱有敌意的部卒,臣等这一路,历险无数,几度徘徊于生死边缘,有赖王探事,尽力以保,方才完成使务,得全性命归来!”
“回来了多少人?”刘承佑问道。
提及此,二者的情绪微微沉抑,卢多逊应道:“连臣二人在内,只有二十三人,余者都亡于途中!”
“这些人,都是大汉的英烈啊!”刘承佑郑重地道,看着二人:“你们不负使命,历经艰险归来,立了大功,该当重赏!想要什么,尽可直言!”
闻问,卢多逊当即道:“臣希望陛下能赏赐些钱帛、米粟、田亩!”
“哦?”对其直接,刘承佑微感讶异。
察觉到刘承佑的反应,卢多逊继续道:“臣等能够回来,皆赖亡于西北的随员护卫们,自身岂感奢望赏赐,冀望以此抚恤其家人!”
“这是应有之义!”刘承佑不禁颔首:“纵使你不提,朕也当对西使的勇士们以隆重的褒奖与赏赐,方不负英灵之忠诚与功劳!”
“陛下圣明,臣代死难之士,叩谢陛下恩典!”卢多逊道。
瞥了瞥卢多逊,刘承佑眼神中流露出少许的异样,对其人的小心思,他当然是看明白的。为死难之人请赐抚恤,对其名望、声誉,都是十分有利的,在皇帝这边,也能加深好印象。同时,他西行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皇帝对他又岂会吝于封赏。
当然,卢多逊或许也是发乎于真心,未必有沽名钓誉的小心思。但不管如何,他的进此言的行为,是值得鼓励、赞誉的。
“你们这一路赶来,也太过劳顿了,朕就不拉着你们多问了!时间还长,朕容后再找你们畅谈!”刘承佑宽和地体恤道:“张德钧,命人好生伺候着,让他们沐浴一番,换身新衣!”
“是!”
“谢陛下!”
卢多逊拜谢的同时,又自怀中取出本册子,厚厚的一叠,有些脏,也有些卷角,慎重地呈上:“臣将这一路的见闻,悉数记载,汇同成册,请陛下御览!”
刘承佑两眼微亮,接过张德钧转呈的册子,有点迫不及待地打开,只粗略地扫了几眼,便抬眼看着卢多逊,道:“记载得很详细啊!这本书,很有价值,你用心了!看来,朕又多了一本,必读之书啊!”
见皇帝的反应,卢多逊矜持一笑,拱手应道:“能对陛下、对朝廷有用便好!”
另外一边,探事王寅武见状,也取出一份小心保护的地图,呈上:“这是小的奉命,沿途绘制的城池、山川、道路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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