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南境,团柏谷。
此地处太原、汾州、辽州交界,扼守太原南部咽喉,晋高祖石敬瑭起兵之初,唐军征讨,曾聚兵于此。其后,便一直有兵马驻守,以拱卫晋阳。
赵匡胤带人,自潞州过境,没有多久,便受到了河东牙将李鋋的“热情”欢迎,开道,引路,护送,做得是“无微不至”。
途经团柏谷,暂营于谷外村镇。夜幕已降,禁军宿营中,赵匡胤独身一人,漫步于营中,四顾沉思。
“都虞侯!”韩令坤一身军甲,跑至跟前,瞥了眼赵匡胤刀削斧劈般的侧脸,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韩令坤与赵匡胤属于发小,相交甚深,此番奉命北上差事,赵匡胤特意点了这个将,刘承佑也同意了。
韩令坤原本在护圣军中任职,南征过后,李重进、王彦升二将赏中带惩,底下的指挥将校,则受到了厚待,赏赐、升职,未尝薄待。韩令坤因从征之功,被调到殿前司小底军中,任右厢左尉。
以一直以来,军中编制糜杂,称号甚繁,从上到下,统将皆称指挥使,极其不便。此番回京后,借着对禁军的再度整改,刘承佑对编制进行了一番简整理。
十人一什,五什一队,两队一曲,五曲一营,五营一尉,两尉一厢,两厢一军。而韩令坤这个小底军左尉,一跃成为,统率五营两千五百卒的尉将。
赵匡胤指着不远处的团柏谷,淡淡地说道:“据说山中有银矿,太谷县官府于此开山采矿,也未上报,条文也未齐全,也无朝廷监吏。此间每岁可得银五万斤,你说,这些白银,有多少是进献给东京,又有多少是进献晋阳?”
韩令坤一愣,没能明白赵匡胤此言何意。
赵匡胤又道:“征召开矿之民,所受役苦,是否有酬报?是否奴役过甚?”
听赵匡胤之言,韩令坤不由道:“我说都虞侯,你怎么还有心思管这银山役民的,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赵匡胤眼神四下扫了扫,说:“你指的是那些河东牙兵?”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这李鋋所率河东牙兵,名为迎接,实为监视。你看眼下,东面为谷,我们居中,河东兵营于北、西、南,一旦其动歹心,我们可就危险了!”韩令坤指着四周说道:“我看啊,我们得准备好应变!”
“如何应变?”赵匡胤反问道。
“让将士们戒备御敌,随时准备杀出去!”韩令坤道。
“你记住,外边的官兵,都是大汉的士卒,也是我们的同袍!”赵匡胤严肃道。
“可是!”韩令坤拉过赵匡胤,低声道:“都虞侯,这河东军,明显不对劲,隔着这栅栏军旗,我都能感受到杀气!观河东军的动向,分明有变!”
赵匡胤瞥着韩令坤,拍拍其肩膀,道:“不必紧张!也不必多虑!我等只需办好陛下与朝廷交待的差事,用心选些精兵即可!”
“去,告诉弟兄们,今夜安心休息,睡个好觉!”赵匡胤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有两千牙兵,看门护卫,这等待遇,可是在东京营房都没有的,还怕睡不安稳吗?”
“这......”韩令坤满是迟疑。
“快去!”
赵匡胤回到军帐,表情逐渐严肃,河东牙兵的“相迎”,让他感到了一丝压力,初入境,那股子抵触与抗拒之意,便扑面而来。以他的精明,已然从这不寻常的气息中,看到了危险。
当然,越是危险,则越是机遇。手里拿着天子给的关于河东驻军的一些情况,赵匡胤撑额沉思,眼神有些发亮,嘴里念叨着:“收其精兵,制其权柄......”
“都虞侯,有人闯营,说是奉武德使之命,前来拜见!”
得报,赵匡胤兴起,赶忙命人召来。看着眼前一身墨衣的信使,赵匡胤首先问道:“可曾避过河东牙兵耳目?”
“请都虞侯放心!小的在外徘徊数个时辰,选在此时求见,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来人答道,迅速地掏出一封信,呈上:“使君有信交与都虞侯!”
快速拆阅,赵匡胤表情只是稍微凝重了些,道:“现在晋阳那边,不安稳吧!”
“小的只负责送信!”来人答。
闻答,赵匡胤看了眼这武德司的差使,一张寻常脸,麻木没有表情,微讶。淡淡一笑,吩咐着:“你就待在营中,明日随军,开赴晋阳!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李少游的信中,只是将晋阳的形势简单说了一遍,并催促他到晋阳选拔兵士。
“晋阳驻军上万,纵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他一闯了!”赵匡胤喃喃道,思虑到周边的牙兵,又不禁道:“这虎牙屯于卧榻之侧,真欲拔之啊!”
......
赵匡胤是于第二日傍晚,抵达晋阳城的,比起轻车简行的宰相范质,要晚上不少。得知赵匡胤到来,刘崇派了一名属吏,前来迎接。
“下官卫融,得知赵都虞侯至晋阳,奉大王之命前来迎接!时下,大王正于王府设宴,款待范相公,特邀都虞侯入席!”
“另外,城外已备好了营房,供随行禁军入驻!”
赵匡胤闻言,眉头一凝,指着晋阳城,盯着那卫融,刻意做出一副跋扈状道:“本将等都是禁军将士,天子亲军,怎么,到了晋阳,连城都不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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