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隆的话匣子似乎也在这轻松谈话的氛围中打开了,见刘皇帝聊得火热,也主动开口:“时下整个北疆边军、戍卒的重点都放在对内治安弹压上了,因此,对阴山眼线部族的监控以及漠北契丹的防御,也就减弱了。
目前而言,漠中漠北尚且无事,契丹也不敢贸然南下,得一时安宁,然而,今边地不宁,未知何时方能安稳下来。
一旦北虏南下,犯境寇边,必然给大汉北疆造成严重威胁,尤其以当下北疆的情况,一旦内外勾连响应,很可能酿成一场灾难......”
听其言,刘皇帝眉头微凝,眼神斜向李继隆:“类似的话,我仿佛听过,朝中此前有臣僚以此上书,向我示警。
明面上是希望朝廷警惕那些被夺了部族权力、财产的首领、酋长,以防其怀恨抱怨之下,与漠北勾结,背反朝廷,破坏北疆的安定。
但实际上,还是对朝廷推行化夷政策心存犹疑,乃至就是反对。在他们看来,保持过去的状态,北疆也安定了十多年,其欣欣向荣,那些部族也恭敬臣服。
朝廷施此政,反而会破坏北疆的稳定,引起不满,激发矛盾,是取乱之道。你,是否也是这个意思啊?”
刘皇帝和和气气地说出这番话,语气却给人一种明显的异样感,闻之,李继隆则果断而干脆地摇了摇头,说:“以臣看来,倘北虏南下,若那些首领、酋长仍旧掌控着族兵族产,那么他们若与漠北契丹勾结起来,反叛朝廷,其对北疆、对朝廷造成的破坏岂不是更加严重?”
“呵呵......”听李继隆这么说,刘皇帝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就是给面前子婿二人一种缓和的感觉:“你这个考虑,才是正确的,很有见地!”
李继隆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便承认,但他确实很大程度上,还是在迎合刘皇帝。
“如你所言,目前北疆的戍防是面临一定麻烦了,既然提出了,如何解决,你可有思量?”刘皇帝继续问道。
李继隆不假思索,拱手道:“臣有上下两策!”
迎接刘皇帝略带期待的目光,李继隆道:“上策,主动出击,发兵北上,挺进漠北,与其待有朝一日胡虏南下,不若将战火烧到漠北,把漠北契丹彻底击溃了,那漠南、山阳及整个北方疆土的威胁也就彻底消除了!”
刘皇帝饮着小酒,听此策,也不由得噎了下,看着一脸认真态度的李继隆,说道:“你难道不知大汉这些年的战略国策?北伐契丹,深入漠北,说得轻巧,真要成行,朝廷将耗费多大的代价,你可知道,我的态度暂且不说,上报到朝廷,政事堂那干大臣是不会同意的!”
“也不说其他人,刘旸也在监国理政,你问问他,他是否认可此议?”
见刘皇帝看向自己,刘旸不动声色,思考了一会儿,方才沉稳地答道:“霸图也是就爹所问,提出策略,他是领军的将领,从军事出发,这确实是个占据主动、消除北患的办法!”
刘旸的话饶了个圈子,为李继隆解释了下,但那态度,显然也是不认可的,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是不会赞同对漠北用兵的。
东北地区,事情尚未了结,又岂能再于漠北掀起战火,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汉的重心仍旧放在对内治理致安,稳固统治,归化蛮夷政策的最终目标,也是为此,哪怕过程中造成了一些看起来不必要的隐患与麻烦。
李继隆当然是聪明人,也听出了刘旸话外之音,不过也是从从容容地,说:“臣对朝廷大政自然有所了解,但臣不认为,偃武避战,不代表畏战怯战,更不意味着朝廷就要自缚手脚。否则,今岁朝廷又何必大举兵出黄龙府,深入东北山林?
再者,哪怕北击漠北,也未必需要举国之力,以当下契丹的实力,也不足以让朝廷全力出击,只是把耗费从戍边变为出击,具体的打法也可采取灵活有效的战法......”
“看来你还是坐不住,想要建功立业啊!”听李继隆之言,刘皇帝也不恼,而是笑呵呵地道。
直接揭过,刘皇帝没有表态,但不表态就是最明确的表态了。
“再说说伱的下策吧!”刘皇帝示意道。
对此,李继隆回答得便更加简单直接了:“无他,增派戍卒,加强北疆防御边军实力!”
而听其言,刘皇帝眉头一跳一跳的,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头荡漾。给李继隆倒了杯酒,刘皇帝说:“霸图啊,你可知道时下,西起丰州,北抵阴山,东至燕山,朝廷的戍军兵力一共有多少?”
李继隆愣了下,说:“具体的数目,臣未知晓,约计在七到八万人吧!”
“差不多!”刘皇帝点头,又继续问:“那你可知整个北方,有多少戍军?整个大汉南北,又有多少戍卒?”
“将近四十万!”不待其回答,刘皇帝便直接说道,并且,语气带着些压迫性地继续问:“你可知,为了供养如此众多的边军,朝廷每年的花费是多少?”
这个时候,李继隆自然反应过来刘皇帝是什么意思了,但岳父的问题还得回答,并且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臣不知!”
“我也不知!”刘皇帝紧着接话,很强势地说道:“但是我知道,每年都在变化,每年都在增加,每年财政司管钱袋子那干人都在向朝廷、向我诉苦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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