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十一年,暮春三月,并没有在兖州多待,隔日便宣布起驾还京,匆匆逃离岱岳镇。或许没有掩面拂袖那么生动形象,但刘皇帝自我认知,就是逃离,有种羞见兖州父老的感觉。
当然,不论是随驾是贵族,还是观礼的臣民,都还在回味那场建国以来的第一盛礼,除了觉得皇帝陛下返京有些仓促之外,并没有更多异样的感触。
而参与到封禅大典前前后后的上下各级官僚职吏们,也随着大典的落幕得以喘息,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一场攸关仕途名利的考验。
过程很辛苦,很艰难,但结果显然是好的,至少没有碰到什么大问题,功勋、履历、政绩,算是收囊中了。
并且,很快得到了兑现。在踏上返京旅程的第二日,刘皇帝便召来刘旸与赵普,经过与二人的简单交流,便定下了对封禅过程中出工出力的上下僚属的封赏事项。虽然刘皇帝心中有些自责,有些不痛快,但过错不在臣僚,忙前忙后那么久,该有的回报并不吝啬。
或升职,或加俸,惠及数百名官僚职吏。当然,大部分人,还是从俸禄上考虑,大规模的升职加官,在刘皇帝这里也通不过。
但是,基本所有人,在履历上,都增添了光辉的一笔,更多的也更值得在意的好处,或许在将来的仕途生涯中能够再度得到体现。
几个主要的官员也各有功劳,刘皇帝感赵普的辛苦,加其俸五百贯,从少府支出。张齐贤的苦劳更多,因为升任兖州府本就是越级提拔了,在职位上没有体现,但是,职俸、荣誉一样不缺,刘皇帝还让赵普特地拟制褒奖。
可以预见的,等张齐贤在兖州任上再待个几年,沉淀一番,道司级的高官要职是必然,未来可期。
当然,留张齐贤继续在兖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收拾兖州民政。有一个没法掩饰的问题便是,哪怕朝廷有大笔的支援,但在筹备封禅的过程中,兖州府不论民力、财力还物力,都有过度的消耗,大典过后,岱岳那边留下的也是一片狼藉,这些都需要张齐贤去收拾规整。
这,同样是个政治任务。毕竟,封禅不能有污点,刘皇帝名声也不能受损。
其余人等,包括雍王刘承勋、殿帅杨业这样参与度不是很高的文武,同样得到了数目不等的赏赐。
可以说,为了这场封禅,从前期复杂细致的筹备开始,到中期规模浩大的执行,再到结束大方的赏赐,朝廷投入颇多。
若真细细得统计总结一番,仅支出钱款一项,恐怕五百万贯都打不住。当然,财政那边肯定会有汇报上奏的,只是不知道,届时“清醒”过来的刘皇帝,会有多尴尬。
再是冠冕堂皇,刘皇帝已然自我认定是封禅是为一己之私欲,这样的情况,换作十年前,都是不敢想象的。
甚至于,刘皇帝已在想象,要是王溥、沈义伦他们,拿封禅的耗费再来向自己借钱,还能大义凛然、坚定决然地拒绝吗?
暮春的中原大地,四处都焕发着勃勃生机,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淡淡的热意。不过,这小股炎热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场春雨给浇灭了,还是一连三日的雨水,导致回京的行程都被耽搁,不得不在济州暂作停留。
不过,驻停济州巨野县的这几日间,刘皇帝倒也收到了一些好消息,比如当地的饥荒在朝廷派粮救赈下已然平稳过渡了。为此,刘皇帝还惺惺作态地找赵匡胤多喝了几杯酒,以示高兴。
没错,在刘皇帝封禅期间,大汉也不完全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中原大地,济、宋、亳等州县,都有或多或少的饥荒,还是去年大灾造成的影响。只是,被压制住了,朝廷也积极调粮,用以赈济。
行在内,刘皇帝正与晋王刘曦下着棋,嗯,象棋。一脸认真像,眉头微皱,冥思苦想,手里拿着颗“车”举棋不定,踌躇万分,显然棋面的形势不妙。
周宜妃眼眸如水,优柔地在旁侍候着。焦躁的情绪被隐藏得很好,但抬眼瞧向刘曦的眼神,却仿佛在说:你这个逆子,也不知道让着点你老子。
刘曦似乎也感受到了,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很快变得面无表情,心中也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让近来棋瘾渐大的刘皇帝。
太子的到来,解了刘皇帝围,顺势把棋子放回原位,很是自然冲一旁的喦脱吩咐道:“把残局记下来,改日再继续!”
刘皇帝不尴尬,在场的人也都顺从,见到刘旸,刘曦赶忙起身参拜,周宜妃也盈盈见礼。
“有何事?”吩咐看座,刘皇帝一本正经关心着刘旸的来意。
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现场的情况,刘旸也很配合,拱手道:“有几项事务,需要请得您的意见!”
“还有什么是你与赵普处理不了的?”刘皇帝表示意外,道:“说来听听!”
刘旸道:“适才高丽太子王伷求见,言高丽王王昭有意亲自来京,觐见朝贡!”
“哦?”刘皇帝来了些兴趣,眼神流露出短暂的思索,而后轻轻一笑:“这王昭也在位二十多年了,过去那么多年,不论与朝廷亲近还是疏远,都安居半岛,如今怎么想着挪窝,亲自来京了?”
“据王伷的说法,王昭心慕陛下,渴见天颜,想要亲自聆听天子教诲!”刘旸也轻轻地笑了笑,似乎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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