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皇帝与大汉高层原本的计划中,帝国至少要花费三年的时间来调整国策,梳理内政,实现南北真正的统一,修复半个多世纪造成的裂痕。
而在这个过程中,国内的事务才是重点,对于周边事务,则暂且按捺住,维持当下的局面,至于对外用兵,则更该慎之又慎。
不过,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才一年的时间,就偏离了原本既定的路线。当然,对于类似的情况,自刘皇帝登基以来,也已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因此,及时调整战略,虽有些顾忌,却也无法影响最终决定。
对于开启西进战略,诸部司公卿大臣中,除了窦仪之外,基本都是持同意态度的,窦仪有些顽固的地方,还在于固执地认为,国策不宜轻改。
当然,反对无效。一直以来,当刘皇帝下定决心要做某事之时,就少有人能够阻止,在军国大事方面,更是从来没人劝阻成功过。更何况此次,得到了魏仁溥、赵匡胤、李处耘等重臣的支持。
关于目前启动西进,毫不避讳地讲,是受了西域局势的影响。刘皇帝当然希望,辽军能够陷入西域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甚至同那黑汗王朝对上,然而若坐观成败,那则是自陷被动。
就此前的战况来看,辽军已经在西域取得了堪称辉煌的战绩,并且,通过北边的一些细作、密探传回的消息,大量的财富、牲畜、奴隶已经在向东转移,回输契丹国内。而辽帝耶律璟也几次西狩,名义上是巡视狩猎,实际上却是在给西征的辽军背后支持,并享受胜利的果实。
辽国这两年,最明显的变化,便是统治重心似乎有西移的迹象,加强了对草原的关注与重视,这大概也是西征带来的影响吧。
而对大汉来说,无法影响到西域局势,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更可虑的是,如果让辽国最终征服了西域,而大汉却无所作为,在河西仍未解决的情况下,那大汉西北的局面可就不乐观了。
别看使者仆勒言辞凿凿,说回鹘君臣坚决抵抗,回鹘仍有实力,西州百姓深恨契丹人,但就他们此前的表现来看,刘皇帝对其能够抵挡住辽军吞并,根本不抱信心。
甘州回鹘是块梗阻,定难军与党项人问题也没解决,如果这三方最终勾搭在一起,那西北可就有糜烂的风险了。
因此,局面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又有归义军来附,西进又是军心所向,刘皇帝也断没有放弃的可能。
至于甘州回鹘,双方虽然仍保持着“友好往来”,但从各方面的征兆,都体现出一点,两国的蜜月期已经过去了,从大汉统一南方开始。
开宝二年(964年),正月大朝,同以往无异,刘皇帝高坐龙廷,接受众臣以及诸国使节的朝贺以及诸道州进献奏报。
散朝之后,刘皇帝连冕服都未更换,便召魏仁溥、王溥、赵匡胤,一起来到枢密院。
君臣落座,奉茶完毕,刘承佑一摆手,直接向李处耘示意:“西进军事如何安排的,同诸卿讲讲吧!”
“是!”李处耘也不客气,多年的枢相生涯下来,李处耘也是越发自如了,身份资历上的薄弱,也随着时间的沉淀而不再成为他为人诟病的短板。
两名属吏将河西全图推至堂间,比照着地图,禀述道:“陛下,诸公!经过枢密院商讨,再考虑到甘州回鹘的情况,以为收复河西,不需派大兵,遣一偏师即可。
初步拟定,以兰、凉、灵三州及诸镇戍卒为主,再征调吐蕃、诸羌五千骑,合两万步骑西进,攻略甘州,再以归义军之众东进肃州,东西对进,两面夹击!”
“两万步骑!”刘皇帝沉吟,问道“兵力是否薄弱了,回鹘毕竟有二三十万众!”
一直以来,刘皇帝用兵,都喜欢以大势压迫,往往颇有成效,以至于,动兵不多了,反而有点不踏实了。
感受到皇帝的顾虑,李处耘道:“甘州回鹘人虽众,但其心不齐,其部族多有与朝廷交通者。且其所倚仗者,不过删丹、甘州、肃州三城,迂回空间不足,只要专注其要害,指挥有方,两万步骑足以!”
“辽军以两三万骑,能大破西域,如秋风席卷落叶,我大汉雄师,亦能成功克定甘肃!”李处耘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说着自信爆棚的话。
“还是当自陇右、关内,增派些兵马,加强边州防御,以策完全!”刘承佑想了想,说道。
显然,刘皇帝还是有些不踏实。对此,李处耘只能俯首听命:“是!”
“另外,为确保东西两路兵马配合得当,对于归义军,朝廷当遣人接管兵马,统一指挥!”李处耘说。
“这是自然!”刘皇帝语气肯定地道:“归义军既来附,朝廷也该当遣人接收。这样,吏部选派一批职吏,枢密院挑选一批军官,同曹元恭一起西归,接掌军政!”
“是!”
“以何人前往瓜沙,整编归义军!”刘承佑问。
李处耘显然有腹稿,道:“河西兵马副使杨廷璋,可托重任!”
杨廷璋是何人,邢国公郭威的小舅子,当然,如果只是因为这层关系,也不足以托付重任的,其人谨慎稳重,有容人之量。指挥将才或许有所不足,但朝廷也不需要他带领归义军势如破竹,横扫甘肃,要的也只是个牵制作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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