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三,漠族王子殷栖证言。‘代皇后数度与吾父信函往来,以大周北部三百里疆土,换让南王性命。我漠族有迷幻之阵法,我父便以迷幻阵法擒获济南王,并乱箭杀之’。并有代氏与之通信七封,许诺大周北部三百里疆土的地图、绸缎粳米无数,以及银票若干。银票等,尽是自代家钱庄提取。”
“证据四,济南王旧部申翔曾怀疑济南王阵亡真相,费一年心血,搜集得证物五卷,包括行军部署图、行军记事等三卷,以及汝阳王世子容琛亲笔书信,及军医的行医记录。用以证明,在济南王受困寒江关之时,代氏指使容枋意拖延增援日期。而济南王在严冬中,风寒侵体,旧疾复发。”
“证据五,黄石城柴米商铺等十五家店主证言,代氏一族指使其偷换粮草、棉花,以次充好,使济南王受困寒江关时,衣薄粮少,十分艰难。”
“证据六,容琛保留的代氏书信一封。内中提及‘回京之后,兵权交与镇方’。”
“证据七,兵部侍郎张修武证言。‘某日代镇方酒醉,笑言,济南王十万兵马,鹃我手。细细问之,曰:汝阳王助我,谋害济南王’。”
纤柔不失威严的女声,在寂静的有些骇人的大殿中缓缓流淌。那沉静如水的双眸,清澈,幽深,不见一抹涟漪。
大殿众人,见上阳郡主有如此胆识如此心机,竟一一列举了代氏谋害济南王的证据,都不知如何是好。看来,上阳郡主是铁了心,要扳倒代家了!
谁也不曾想到,一向以荒淫无道的面目示人的刁蛮郡主,竟然这般的沉稳老道,缜密严谨。只听听这些证言的分量,就知道取证的不易了。这惊天的谋杀案中,不说其他,单讲汝阳王、兵部侍郎、漠族王子,便是十分难以打动的人物。
众人都是惴惴不安。
听吧,这是我朝建国来最高的机密、最可怖的案件,若是上阳郡主没能扳倒代家,那代家事后,岂不是会找自己的麻烦?不听吧,代家这些年越发嚣张,自己也深受其苦,谁都希望这个只手遮天的权贵能够就此倒塌。
上阳郡主挥了挥手,十二名郡主府的侍从,已经托着沉甸甸的证据鱼贯而入。
这些红木的托盘里,有发旧泛黄的书册,有血迹斑斑的手札。
带着上阳郡主郑重的决心。
高位上的容舒玄瞳眸一亮,轻轻探了探身子,平静的,淡淡的问道:“郡主可是说完了?”
郡主莞尔一笑,唇边的笑容沉静而优雅。那浑然天成的高傲与自信,使得周遭的贤能臣子也黯然失色:“代家罪证,罄竹难书。不如今日我一并提出了其他指证,也好为皇上锄奸惩恶。”
啪。
清脆的一声响,是某个官员的手里的笏板掉落在地。知道自己失态了官员满头大汗,一脸的惊恐。
如他一般,众人的脸色,都已经变的复杂难辨。
上阳郡主揭开济南王旧事就已经够惊骇了,居然,她想一举抄掉代家么?
数百年簪缨世家,三朝元老,当朝国戚,何等的煊赫荣耀,只是说一说,就足以吓破众人的胆子,可居然在这一刻,被一个刚满十八岁的纤纤少女,轻描淡写的一举抹杀。
云潇已经轻轻向殿堂外的宫人示意,自己,则又开始不紧不慢的开口。
“罪一,凭借权势,独揽朝政,卖官鬻爵,打击异己,结党营私。官场中人,竞相奔走其门,求为庇护。代镇方则屏斥异己者,荐拔趋赴者。卖官卖爵数十载,涉案官员四十五位。”
“罪二,代家收留朝廷命令通缉的滇西天瞳,意图不轨。天瞳妖言惑众,高祖屡次下令禁止,然而代家收留天瞳落纱,意图探析天家秘闻。”
“罪三,勾结敌国。高丽王半受其恩惠,半慑于权势,赠送金珠财物无数,藏于代家府中。此次高丽王与杜魁勾结叛乱,臣于高丽王庭,发现代氏与之通信数封。此外,西梁国主赫连穆与代太后多有往来。乾元二年秋,赫连穆受代氏之约,竟乔装来到上京,居住于大圆寺中。”
“罪四,聚敛钱财,贪财纳贿。罪证如下……”
“罪五,纵容亲族、奴仆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罪证有七……”
“罪六,擅用贡品。人证……”
“臣上官绮月如实上奏,望皇上秉公论断,清册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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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前还是晴空万里,瞬息之间,铅云北铺,沉静安详的内宫之中,乍然响起铁蹄如雷。
永福宫金碧辉煌的正殿里,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殿前楠柱之上盘绕曲折的赤金长龙,悄然从口鼻鳞甲喷出沉水香烟气,郁成云霞,旋绕殿阶,香海隐约。
一个又一个青衣小婢的实时汇报,已经让代太后的长眉,郁结了起来。绛紫织锦绣五彩凤凰的长衣虽然奢华,但褪去了这层华丽的衣衫,她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上阳郡主耍的好手段,连自己都给瞒过去了!
自己还当她是真的要病死了,就放松了警惕,谁曾想这场病本身就是一个计划,那个昔日茫然无知的小女孩,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心机!
“当真,有这样一天啊……”她缓缓的开口,状似消沉,那双曾经锐利深邃的黑眸,此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疲惫而老态,“难道……还是让那个落纱说中了,那丫头的确是我的死对头――果真是宿命如此,人力无法扭转么?”
杨姑姑已经一脸凝重的打发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