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潇在西苑奔忙,凌寄风在郡主府也没有闲着。凭借“郡主府**”的独特地位,他最近在府里混的如鱼得水,连丛兰对他也敬畏有加。
这一日黄昏,他与云潇的计策终于得尝,因此唤来了丛兰,打算给她下一剂猛药。
“上京城南,有一处赵家屯,地处偏僻,物产不丰,却时常有些山贼滋扰,昨夜又有贼人打劫放火,齐先生恰巧路过,便顺手搭救了一户姓白的人家,他们说有亲戚在郡主府,齐先生便将他们带来到了府里。”
凌寄风抚弄着指甲,看着丛兰,娇滴滴的刚说完,丛兰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哆嗦着似是惊恐,又似是期待。方从西苑赶回来的上官云潇斜靠在凌寄风身边,留意到丛兰的神色,眉心微动。
凌大侠见她形容可怜,不忍再说下去,只是道:“因为事情隐秘,便将他们安排在天香园中,眼下正在临波轩,你可以去看一看。”
丛兰愣了一下,方强笑道:“凌公子为何说……事情隐秘?奴婢却是不知。”
云潇品了一口香茗,瞟了一眼凌寄风,淡淡道:“别推说不知了,那些事,以后再说罢。你十年不见家人,还不快去一见?”
丛兰颤抖着看了看凌寄风,又看了看云潇,忽的跪下大哭道:“郡主!郡主,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奴婢万死不辞,只求郡主放过奴婢家人……”
云潇慢慢起身,将她扶起,道:“何时说过要杀你了?快别瞎操心了,去瞧瞧家人罢,他们都挂念你。你父母身体不好,我都请过大夫开了药了,快去。”
她嗫嚅了唇,脸色乍红乍白,终究是一跺脚,飞跑着去了。
云潇见她惊喜模样,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十年亲人相隔,她必定是常常思念的,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悉心服侍郡主,还要应对太后的责骂,这是多大的忍耐?
代太后以为挟制了丛兰亲人便可以令她心狠手辣,却是失算了。真正敦厚善良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狠心下来的。丛兰孝顺,存了思念父母之心,必然是善良之人。否则,上阳郡主只怕早就成为一缕亡魂了。
念及此,云潇淡淡道:“寄风,跟我去瞧一瞧罢。”
守在屋外的齐云鹤闻言而入,他却是心善,低声道:“宫主,你……不要对她太生硬罢,她家人在那里过得很是不好,日日有人把守不说,还时不时会有鞭笞之举,老人每每觉得人生无望,都是念在了女儿的分上,才咬牙坚持了。他家的小女儿生的好了些,竟被那些qín_shòu……”
堂堂七尺男儿,竟是摇头,再也说不下去。
云潇看向他沉重的表情,心中亦是伤感,却是不予置评,快步向临波轩而去。
齐云鹤,不是她心狠,不是她生硬,她十五年未见家人,她却是此生,都与家人天人永隔了啊。
强忍了泪水,步至临波轩,入耳便是丛兰肝肠寸断的哭泣,哀哀凄凄,闻者心酸。云潇定了定神,待齐云鹤也赶上来了,才同他一起步入轩内。
果见丛兰搂了年迈的父母,嚎啕不止,一边有个十**岁的女子,一脸怯生生的望着,竟是神智都有些不清的喃喃自语。云潇眼见她泄微微隆起,心中一叹,拳头紧紧握起,难捺胸中怒气。
这样欺辱,就没有一丝道德人性了么?
见云潇眼神凌厉,齐云鹤在旁低声道:“我已将那两个恶霸就地解决了,也算是为这忻娘出一口恶气。”
云潇正要答话,便听丛兰哑声道:“阿娘,却不知弟弟如今在哪里?快快唤他来一见罢,我最担心不过的就是他呀。”
白母捶胸大哭,哀声道:“兰儿,你是不知,你弟弟五年前便已去了,都是被那些qín_shòu不如的家伙祸害的呀……”
丛兰似是惊呆了,连声大叫道:“怎会如此?明明……”她自怀中摸出薄薄的一叠纸笺,双手颤抖如风中落叶,“我每年都会收到一封家信,是弟弟的笔迹,弟弟说,父母与妹妹一切安好,莫非……这信……”
白母一把扯过那些或新或旧的纸张,一边撕扯一边大哭道:“假的,全是假的……怎会安好?怎能安好?这十几年,若不是惦记了你,我们早就了却残生。兰儿,”她泪眼迷离,忽而看见了齐云鹤与云潇,连忙起身扑向齐云鹤,道,“都是这位大侠救了我们,可真真的是好人呀……”
齐云鹤连忙跨了一步,将老妇扶起,沉声道:“大娘无需多礼,本是举手之劳。”
白母又是大哭道:“那些恶人,被大侠杀了,真是天理昭昭。贼子日日凌辱,打死了我儿不说,还祸害了我女儿……”
一片混乱之中,云潇轻移莲步,俯身捡起了一张碎纸,托于掌心。这纸张已然发黄发脆,却是平整熨帖,写了些家常趣事,又有安好勿念等语,笔迹幼稚,想来临摹不是难事。想来丛兰一年收到一封家书,珍而重之,贴于胸口存放,想必是时时挂记。忽然告诉她,信是假的,家人并不安好,这对她而言,岂非是天大的打击。
丛兰切切的握了妹妹的手,声泪俱下,却是怎样呼唤,女子都是痴痴傻傻的样子,不说哭,也不是笑,清秀的脸庞上唯有一片平静,仿佛是面对苦难的逆来顺受。是要经受多少的凌辱,才能变化成这样不惊不闹的神情?说到底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子,为何要经受这许多苦难?
只是因为,丛兰是上阳郡主的贴身侍女,他们的命运,便要这样被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