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的气氛,因为糜旸斥骂的话语而变得相当安静。
在这安静的气氛下,张温与周鲂的脸色,却煞是好看。
主辱臣死,主辱臣死呀!
糜旸话语中虽每句话都在骂孙权,可孙权身为江东的主人,他被糜旸如此辱骂,比直接骂张温与周鲂还令他们二人难受。
羞愧,愤怒,意外......
多样的脸色,让张温与周鲂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得亏张温与周鲂年纪正当壮年,不然要是换做其他年长的江东名士,可能就直接被糜旸骂的背过气去了。
而糜旸在骂完一阵后,端起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糜旸本想着要是张温与周鲂,敢出言为孙权开脱的话,那他不介意再继续骂上一阵。
身为法正的高徒,糜旸自幼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
尽管熟读四书五经的糜旸,做不出什么像样的文章,倒要是说让他引经据典的斥骂无耻之人,这倒是他自小的强项。
可润完嗓子后,糜旸却迟迟未见到张温与周鲂的出言。
他们二人现在就跟受足了气的柴犬一般,胸膛虽在不断剧烈起伏着,但嘴巴却是不敢再张开一分。
张温与周鲂难道不想反驳糜旸,一正江东的名声吗?
有些事,不是想想就能做的。
糜旸骂孙权的每句话,都可谓是有根有据。
纵使张温与周鲂再怎么想反驳,他们也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张温与周鲂的迟迟不敢回应,让糜旸心中暗暗鄙夷道:
就这还江东名士呢?
不过张温与周鲂震耳欲聋的沉默,也让糜旸没有了再发作的契机。
看来张温与周鲂,是打定主意,不想再回应糜旸了。
毕竟方才周鲂说的那两点,糜旸尚未作出正面回应,而那两点也可以作为自己当下沉默的缘由。
只要我脸皮够厚,捱到你没耐心了,你还不是得乖乖放我们走吗?
可惜的是,张温与周鲂二人心中的算盘,打的过于天真了。
糜旸今日能叫他们二人来,本来也不是为的骂他们。
糜旸轻轻抬手,堂外登时就有数名汉军冲进来。
数名凶恶汉军的突然冲入,吓了座上的张温与周鲂一跳。
他们二人这时候以为,糜旸是觉得骂不过瘾,要开始直接动手了。
不过还未等张温与周鲂二人,开口以使者身份为自己开脱,接下来场中出现的一幕,就让张温与周鲂二人,愣在了原座上。
只见那数名汉军冲进来后,并未将张温与周鲂二人都带出堂外。
他们的目标只在于张温。
当愣在原座的张温,被数名汉军架起身子,朝着堂外带去时,周鲂才堪堪反应过来。
周鲂急的连忙起身对着糜旸言道:
“张君名满天下,又是江东正使,大司马真不惧天下悠悠之口吗?”
说这句话时,周鲂一半焦急,一半忐忑。
周鲂与张温虽同为江东名士,可两人以往在江东的名声,却并不在一个维度上,这样的差距让周鲂与张温之间,实在难言有啥交情。
但张温是吴朝的正使,又是孙权的爱重之人,于公于私周鲂哪怕心有顾忌,也必须表明态度维护张温。
岂料听完周鲂的话后,糜旸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明目张胆的无视。
在糜旸未重新表态下,张温很快就被几名汉军拖出了堂外。
这样一来,整座大堂内,周鲂只能自己一人面对糜旸。
望着身旁空荡荡的坐席,想着祸福难料的张温,再想起方才糜旸流露出的不加丝毫掩饰的厌恶孙权的模样,周鲂心中总感觉毛毛的。
谁能保证被留下的他,会是安全的那一方呢?
心中的惊疑,加上糜旸只是一杯又一杯喝着茶水不曾言语的表现,让周鲂觉得越来越不安。
明明今日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可周鲂总感觉他身处堂内,犹如在冰窖般寒冷。
周鲂是聪明人,他的胆子也不小,这让他有时可以凭借着心中的些许底气,做出一些如刚才般询问糜旸的冒险之举。
但本质上,周鲂与糜旸并不是身份对等的人,更别说糜旸的威名早就深入周鲂的内心。
在这两方面的影响下,当糜旸不按常理出牌,做出一些周鲂不曾预料到的事时,周鲂就难免会变得越来越慌张。
周鲂不是很害怕汉朝大司马、也不是很害怕担负着刘备遗望的天策上将,因为身上背负的东西越重,往往束缚也会越多。
但周鲂却真的怕那个当年初出茅庐,单骑入公安的糜旸。
人心虽是复杂多变的,但有时候亦并非无迹可寻。
慢慢品着手中茶水的糜旸,一直在关注着周鲂的神色。
待察觉到时机差不多成熟时,糜旸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没有如周鲂预料的那般,糜旸再次开口重新挂上了和煦的语气:
“子鱼,可知道西域诸使为何谋反?”
子鱼是周鲂的表字。
突然被糜旸以表字相称,周鲂意外的同时,心中的惊疑也慢慢消散了一些。
而糜旸问的事,周鲂没办法给出一个自己的看法。
因为时间太短了。
再聪慧的人,做出任何判断,都要依赖于许多情报的支持。
周鲂来到长安不过数日,这数日间他又一直在四方馆内,根本未曾外出过。
他不知道近来大汉是否与西域诸国产生了什么龌龊,他也不知道西域诸国的人秉性如何,这让他该如何做出判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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