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如果是精密的测量仪器,那他的环节如同刻度一样,总是越多就越精准;但同样不能避免的是环节越多,计划的容错空间就越少,可行性也就越脆弱。
尤其是当你尝试将一个谋划放在漫长时间的考验中时,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率先到来。
大概率是后者,这一点上篡变之主的大魔们有足够的发言权。
但好在奸奇也是一个充满了黑色幽默的神明,意外造成的失败同样能令祂愉悦。
于是在漫长的历史中,这群长着鸟头的亚空间乐子人总是乐此不疲地表演着它们滑稽中带着残忍的节目。
可惧亡者不同,作为这个宇宙中将科技之路走到极致的种族,它们终究还是难逃凡物的藩篱。
为躲避天灾而休眠的它们留下的每一道机关都不容出错,因为那牵涉着一个陷入沉眠的死灵王朝的生死。
石棚之墓门,这个加尔文之前身处其中的建筑也是如此。
这个古老的“天堂之战”时代的惧亡者科技造物,在被重重保护下,隐秘地安置在科拉克尔双子恒星中时,就承载了太多不必要的精密。
被纳垢的信徒找到最初放置它的传送装置之一,并利用这个设备传送病毒是第一次意外;
传送装置被成功启动,然后传进去加尔文这么个拥有超强灵能的“贵物”,则是第二个意外。
事不过三,当初安置这个设备的寂静王本人大概也没想到这里发生的故事。
它为这个名为美纳克的死灵王朝留下的唤醒装置,也不可能留有如此冗余的容错空间。
总而言之,这个被计划在两个千年以后的990.M41启动的设备,在混沌与帝国的双重“合作”之下,被意外地提前启动了。
而尚未走到生命尽头被强行点燃的科拉克尔双子恒星所能提供的能量,也远远不够唤醒位于遥远的俄尔普斯暗面的死灵墓地。
科拉克尔双子恒星爆炸了,但又没完全爆炸。
尚未在引力纠缠中角逐到最后的两颗恒星中,还有太多的物质未能第一时间加入聚变反应之中,而之后的裂变,就更没机会参与了。
超新星的爆炸点亮亮了附近的宇宙空间,剧烈的高能射线逃逸之下,甚至连隔壁的太平星域都能观测到。
剧烈的能量波动以双子恒星纠缠在一起,最终形成的黑洞为中心,短暂而剧烈地扩散至整个星区,然后刚刚好消散在美纳克王朝的墓穴世界之外。
这个在整个惧亡者中也能排进前三的强力王朝,就这样继续着自己的沉眠。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无知当中永远地失去再次苏醒的机会。
这同样是加尔文作为一个外来者带来的变数:
未来的两个千年以后,那个原本属于俄尔普斯的终末之日——以着名的“百日血腥”为代表的王朝复苏,和整个俄尔普斯星区的沦丧,永远没有机会再发生了。
这一点上,作为受害者的惧亡者们不知道,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加尔文,同样不知道。
他现在没空想自己究竟在这次连环发生的意外之中有何影响。
恰恰相反,他正在为自己的羞耻心和生理本能的饥饿之间的战斗而苦恼。
“这是第几次被围观了?”
喧闹的部落集市上,被一块土布包裹着的加尔文含着自己的手指想到。
他总结了一下自己不算太长的人生,发现每一次意外失去意识后,醒来的时候都有大概率被人围观……
第一次是黑船上的寂静修女;
第二次是母星泰坦医疗部的药剂师;
第三次是费德曼星系泰坦二号的药剂师;
而眼下的第四次,则是面前这几个不知道说着什么语言的人类女性……
不同时刻的昏迷有不同的人来见证,但相同的则是加尔文每次都没有穿上衣服的机会。
好吧,加尔文用自己婴儿一样敏感的皮肤仔细感受了一下土布那粗糙的质感,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好歹算是一个进步。
然后他就陷入另外一种困境当中:
“住手!凡人!汝可知亵渎之罪!帝皇天使的威严不容尔等侵犯!”
这是在黑洞中心的时空乱流汇中漂流,抵达未知世界的加尔文此时的最大心声。
可惜婴儿的牙牙学语不会被大人在意。
他重新恢复到孩提时代、稚嫩短小的双手挥舞,也不能阻止面前的凡人女性的哺乳器官的逼近。
“唔……真香!”
事已至此,事不可违,感叹着世事难料的加尔文,屈辱地服从了自己的饥饿,然后在吐了个奶嗝以后再次陷入了沉睡……
恒星作为已知天体中最大的一种,生命周期是如此地漫长,体量是如此巨大。
对应着的,就是它们在成为超新星的那一刻,于生命尽头爆发难以描述的、壮观的光辉。
巨量的能量在引力的纠缠下集中在石棚之墓门上时,这里的时间与空间的规则都为之扭曲。
在这种绝对力量的支持下,加尔文就像是被大力扎进时间帷幕上的锥子一样,挤压、扭曲了时间的纤维而后还未破碎的加尔文,就只有几条微小但坚韧的时间在束缚他的存在。
也许随着他身上携带的力量的消散,或是他本身力量的恢复,时间终会将他这不该存在于此的异物排斥出去。
但至少现在,他还是成功地穿破了时间的间隔,与遥远的过去有了停留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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