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禅杖所酿成的紫气,已经不足以困缚黑蛟,却同夤单手再次一挥“叮铃铃”
那硕大的铃铛开始源源不断的响起,原本气势无人可挡的黑蛟,在这铃声响起之后,居然有些心烦意乱的躁动,连带着气息都开始紊乱起来。
“和尚,阻人成道,如同取人性命,今日我必要活吃了你。”
同夤微微阖眼:这只铃铛,乃是取无数历代得到高僧的肋骨而制,在佛前供奉了千年,所缚之绳,乃是由高僧剃度前的烦恼丝所编制而成,佛性深厚,绝不可同日而语,却这禅杖加上这铃铛,居然与这黑蛟相抗,都微微有力竭之势。
同夤思及至此,不再保留,全身气势宛若朝阳一般喷薄而出,毫不犹豫的逼出一滴心头血,以此心血,加注在两件法器之上。
那黑蛟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怵然“和尚,你”
但见这还不算完,就在此时,同夤背后冉冉升起一长节晶莹如玉的脊骨,那脊骨剔透无比,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黑蛟仓皇失措,吓得心肝皆裂,屁滚尿流,转身就逃“不要命的臭和尚,居然为了压制本尊,连自己的千年道行都不要了,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同夤的脸上还是古井无波,看着黑蛟,只淡淡道一声“去”
霎时间,这偌大的栏甍古城华光四溢,宛若一轮太阳掉入黑色的墨池中,墨池中的水瞬间为这太阳所融化一般,无数的清新新生之意滚滚而出。
阳光微微透出云翳,第一丝光线好似久久透不过气,铆足了劲从云层里探出头来,以娇脸下窥,更得云罅,灿若二月桃李,旋即无数金光四射,温暖逼人,一时间云层翻滚,墨汁回收,阳光大盛,回眺栏甍古城,更有丽质古城,劫后余波幸存之可怜可叹可敬之意。
“嗡”一声,但见在破碎的主道之上,铃铛与禅杖两件法器“铛”一声失去了光泽,随后“嗡嗡”然掉落了下来,一切发生结束的太快,快到让人怀疑这偌大的栏甍古城是否还存在一丝生机。
“喵呜”
一只不过十几天大的小奶猫,从一个老鼠洞里悄咪咪钻出,探出头来,看着同夤。
同夤再也支撑不住,单腿下跪,没有了丝毫力气。
那只小奶猫蹒跚的走到同夤身边,用舌头舔了舔同夤流着血颤抖不已的手背,似乎知道同夤受了伤。
同夤微微一叹“到底还是拼尽全力,只是将那只黑蛟封印在了栏甍古城的地底深处,始终不能将其击败,彻底了结。”
那只小奶猫颤颤巍巍的走到同夤的腿边,似乎想使尽力气让同夤站起来,想推他一把,同夤苦笑一声,“哇”一声又吐出许多血来。
一抹久违的初阳照在同夤苍白的脸上,同夤看着这只花狸猫,温和道“你可能,是这栏甍古城中,所仅存的,唯一一个生灵了吧。”
小奶猫不解,依旧“喵喵”叫个不停。
而就在这时,无数圣洁的白色光团纷纷靠近同夤,好似有意亲近一般,挤挤挨挨,不甘落后,同夤一看,微微一笑。
一个面相谦和的妇人盈盈对同夤施了一礼“多谢长老,救我们满城人脱离苦海,轮回之意已然感觉到,我们可重新投胎了,小妇在此恭谢。”
同夤淡淡一笑“此乃出家之人分内之事,何谈谢字诸位受此大难,原是不必要的,是同夤来迟了,各位就此,安心上路吧,同夤在此遥送。”
那妇人对着同夤再次一拜,身后满城的白光也弯下身子,在此一拜之后,化为光点,溶入了天地之间。
同夤看着漫天的光点环绕自己不肯离去,微微一叹,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同夤身后的脊骨久久未落,同夤意欲站起收回,却这时,那脊骨忽然“咔嚓”一声,有了第一条裂缝,同夤脸色一变,却那裂缝只有一道,却终于不再如蜘蛛网一样蔓延,他松了口气,将那脊骨收回体内,擦了擦掉落在地的两件法器,抱着这只花狸猫,往栏甍古城的门外走去。
人间枝头,各有乘法。
一条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听得许多声怒骂与嘈杂,似乎是集中在一角之上。
拨开人群,只见一个穿红着绿的小童,正盛气凌人的推搡着一个衣着简陋的孩童,那孩童面黄肌瘦,全身皆为破布包裹,一直低着头,缩在墙角不敢出声,也任由这气盛小童辱骂。
这一圈围了许多人,却都没有一个人肯出手相助,反倒有些助纣为虐作壁上观。
“这小孩怎么回事光天化日如何欺负人你们也不管管。”
“哎呀,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叫无生,是一个没爹没娘什么亲人都没有的孤儿,要是正常,谁不同情他给他两口饭吃却这无生专爱偷别人的
东西,也不知悔改,不知被抓住多少回了,每次被抓住,都这个模样,你外乡来的,你不知道,这无生可遭人厌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情有可原了。”
“打得好,再重重的打他,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打,打”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大都是附和,无生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渐渐地开始流血,那气盛小童见此更加猖狂,开始拳打脚踢了起来。
“阿弥陀佛,施主,还请住手吧。”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面相清瘦的和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根禅杖,身上背着一个铃铛。
“哪里来的臭和尚,在此阻挠小爷为民除害”小童双手叉腰,义正言辞的对着同夤破口大骂。
“施主,出家人有慈悲为怀,生灵皆有来处,这小娃尽管无父无母,却依旧有来处,若其父母尚在人间,见爱子如此,焉能不伤心”
“他偷了我的东西,就要受到惩罚,你还为他说话,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
同夤微微一笑“贫僧与无生素不相识。”
“那你护着他干什么”
“出家人有慈悲为怀。”
“原来是个傻和尚。”
无生颤抖着肩膀,口中喃喃的“我没有偷你的东西,那是你不要的东西,我没有偷。”
“还敢狡辩”小童再踢了一脚“我不要的东西,也是小爷的东西,你也不能捡”
同夤一把握住那小童的手,小童破口大骂“秃驴,你作甚么”
“他偷了你什么东西”
小童挣扎不出,索性道“一件衫子,已被他穿过,我当然不要了。”
同夤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此乃贫僧多日化缘一妇人所给,可能抵”
“我那衫子可是请师傅亲自做的,价值一金,其中人工费就不止这个数,你这秃驴给我滚远点”
同夤将自己腰中玉佩解下拿出“这样可行”
小童拿着那玉佩看了半日,见玉佩中似有流水一般,缓缓流动,知道那必然不俗,当即咳嗽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便饶了他这一回,下次可小心点”
同夤看着无生疑惑的眼光,淡淡一笑,搀扶起瘦弱的无生“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