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左相卫宜公在清凉殿对着风兮兮的留书大发雷霆的时候，距离灵泉宫数十里之外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沿着官道缓缓往东南方向行驶。

“秦观，朕身边，只有你了。”

正值七月酷暑，太阳极大，官道上白花花一片炽烈阳光，很少有在此时赶路的人。

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秦观心中陡然升起豪情，“陛下放心，臣定会誓死捍卫陛下的安危。”

男子以手支腮，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眼神中，隐约有些看不透的情绪。

秦观被他看的发毛，小声道：“陛下，臣的武艺，是值得信任的。”

男人不在意的摆手，“嗯，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他垂下眼睛漫不经心想着什么，睫毛极长，搭在白皙肌肤上，越发显得容颜俊美得触目惊心。

马车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还有个雇来的车夫。

车是极好的车，低调华贵又不失舒适，路也是极好的路，宽阔平坦又不颠簸。但秦观唯一不明白的是，陛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兴起了微服私访的念头。

按理说，作为一个臣子，不该擅自揣测皇上的心意，但是路途太过单调，马车外蝉鸣一阵连接一阵，越发让人困倦。

加上陛下慵懒的样子，看上去甚是亲和。秦观想，不如说说话？

“陛下想要去哪里？”

“唔，”皇帝想了想，漫不经心，“去洛阳吧。”

“为何去洛阳？”

“朕想看牡丹。”

“……陛下，这个时节，并不是牡丹开放的季节。”

“哦，也对。那朕就随便看看好了。”

“陛下若是离京太久，只怕太后思念，不如就在附近玩玩吧。”秦观努力想把皇帝野马奔腾般的思绪拉回来。

“不，要去洛阳。”说完，皇帝闭目养神，秦观不能再问，只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殊不知，风兮兮就在此时，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你说好端端的，朕要奔着自己的软妹子肉体去了，特意挑选夜深人静的下半夜偷偷溜出宫，正以为逃脱成功得意开心之时，后面突然冒出个尾巴来。

“陛下，您要去做什么？带着我呀！”尾巴眨着眼睛，很是纯洁无辜。陛下你做坏事不能抛弃我，我们是一体哒！

作为皇帝的羽林中郎将，在经历过两次皇帝被刺杀的风波之后，秦观现在的人生信条是：

时刻保护陛下的安全，绝对不能远离陛下身边！

“凸，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快回去！朕想一个人在月下散散步。”

“陛下散步已经散到宫门口了？”

“朕吃太多，不消食，要多走走。”

“那陛下你背着包袱干嘛？”

“……你管我？朕就喜欢负重运动。”

“总之无论陛下你要做什么，我都会跟着陛下的！”小观观表明态度。

风兮兮想了想，“你离开过长安么？”

“当然。”

“去过洛阳扬州潼关什么的？”

“去过！”

“那你方向感怎么样？”

“什么……感？”

“你去了一个新地方，能辨认出东西南北么？会迷路么？”

“额，一般不会。臣很聪明。”

唔，似乎带着一个人肉GPS也挺不错的，也不至于迷路迷到撒哈拉去，总不能因为小观观跟着，她就不去找自己柔软的肉体了吧。

那么就……勉为其难的带着他吧，然后快到地方了，甩掉他。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丞相府，各职位的书吏们行色匆匆。

大将军坐在窗前，看着对面卫宜公在一摞高高的文书之间忙碌着。

他的养气功夫不如这老头，不过坐了片刻就耐不住了。“左相，您果真不担心陛下？”殷其雷直奔主题。

陛下在围猎之后拍拍马屁股跑了，说是微服私访去了，留下一众大臣望着秋日里湛蓝的天幕明媚又忧伤的蛋疼着。

陛下是真潇洒，说走就走的旅行是完全随心啊，一点没跟人商量。

这不，陛下微服的消息传遍灵泉山的同时，也传遍了帝都。既然传遍了帝都，离那些州郡王国都知道也就不远了。

虽然左相已经下了禁令，不许议论此事，可是动静这么大，谣言都是长着翅膀的，怎么能禁的住呢？

大将军忧伤的想，大概全天下的刺客和暗哨都忙碌起来了吧。

卫老头眼皮抬了抬，“担心他作甚？那么大的人了，能吃吃，能睡睡，还能丢了不成？”

“可眼下并不安定，您怎么就让陛下一个人出去微服呢？”大将军语气中带上埋怨。

须发皆白的老头阴测测看了他一眼，“我让陛下去的？”

“不是么？我可都听说了，陛下告诉了您的。”

“呀呀个呸的！”老头猛然间跳起来，一巴掌拍在案上，文书散了一地。他瞪着眼睛看向殷其雷，往日他的一双眼睛总是耷拉在眼皮里面，未免给人留下不精神，慵懒的印象。

此时目光炯炯，神情狰狞，便是在战场上斩杀了无数敌人的大将军也有些发憷。

“他告诉老子？我去他娘的，那个小兔崽子拍拍屁股走远了才让人丢了封信给我，我这老不死的成了专门擦屁股的了，先给老的擦，再给小的擦！”

大将军脸色黑黑红非常怪异，猛地起身像阵风一样把所有窗子和门都关了，才神情复杂的看着左相卫宜公。

合着这位老大人不是见怪不怪，原来也憋了一肚子火呢。所谓陛下心中的中流砥柱……在老大人心中原来是擦屁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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