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圣旨

    刘诗雨道:“你很孝顺吗?”

    林知秋:“……”

    他觉得自己很孝顺。

    刘诗雨见他这表情,不知为何很生气,绷着脸道:“你自己家里什么情形,你不清楚吗?大娘辛辛苦苦挣点银子,不够你在外挥霍的。你有什么脸面充孝子?你老娘每天吃什么、做什么,你都知道吗?”

    林知秋惶惑道:“在下不敢挥霍。今天请客,因为朋友请了在下,在下不好不回请。”

    刘诗雨逼问:“那前天呢?”

    林知秋道:“前天大家凑份子办诗会,在下不便吃白食。”

    刘诗雨再问:“半个月前那一两银子呢?”

    林知秋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又奇怪又难堪,还有些喜欢,忙道:“那是一位朋友家里母亲病了,同窗们大义援手,在下也随了一份子。”

    刘诗雨点头道:“交往应酬,不得太吝,否则被人瞧不起;诗酒茶会,可增加经历学识,好过闭门造车;朋友相帮,义气之举,不可不行……”

    林知秋拼命点头,如逢知己。

    刘诗雨话锋一转:“但是,这须得量力而行,而不是靠压榨老母来维持你在外的君子形象!”

    林知秋神情僵住。

    这话他实在承受不住。

    可是,又无力反驳。

    刘诗雨见他气焰坠了,心情好了些,放缓语气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囊括了众多读书人的通病――只知读死书,不知民生疾苦,视柴米油盐为俗务,觉得计较一针一线太俗,有损读书人的清名。殊不知,正是亲人的‘俗’,维持了他们的‘雅’。清楚这点、知道珍惜的还算君子;瞧不起亲人的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连自家的生活尚且理不顺,将来谈何治理民生?又怎懂得治理经济民生?”

    一番道理说出来,林知秋羞愧得连头发丝都红透了,脑子一片空白,艰难道:“在下惭愧……”

    他很茫然,他不会挣钱啊。唯有等高中后,有俸禄拿了,也许能使母亲不那么操劳了。

    刘诗雨道:“既惭愧,就该找一份差事,一边养家糊口,一边读书上进。有志者事竟成!况且,将来做官一样要面对这些人情来往和经济纠纷,不学着应付,如何能做好官?不能立足官场,又如何替百姓办事?”

    林知秋见她一派端庄,只觉得她话也通、理也明,自己读了一肚子的书,此刻竟无言以对。这般不顾身份苦心谏言,林知秋感激的很,也听进去了;更知她虽是一介女流,却是执掌刘家买卖的少东家,有心请教。

    因躬身道:“刘姑娘之言,令在下羞愧万分。在下也想奉养老母,却找不到门径。想来真如姑娘所言,读书读迂了,是个无用的书生。还望姑娘能指点一二。”

    说罢,深深一揖。

    刘诗雨问:“你不拍丢脸?”

    林知秋忙道:“挣钱养家,有什么丢脸的?”

    刘诗雨问:“那你以前怎不找?”

    林知秋嗫嚅道:“无门径……”

    刘诗雨不大相信地打量他:虽不如落无尘,也是仪表非凡的翩翩少年,更兼画得一手好画――她是见过的――身上还有秀才功名,怎会找不到差事呢?

    刘姑娘怀疑他托词,便道:“你善画,来我刘家工坊画图吧。明天你吃了早饭过来,找夕儿。”又吩咐夕儿道:“你领他去工坊,交代给明叔。”

    夕儿道:“是。姑娘。”

    林知秋喜道:“多谢姑娘。”

    刘诗雨道:“不必谢。我们家可不养闲人。你若做不好,即刻辞退。”说罢头也不回地进门了。

    林知秋又喜又忧。

    喜的是有差事养家了,还能经常见到心慕的刘姑娘;忧的是怕自己做不好,恐又丢了差事。他刚才没敢告诉刘诗雨,自己几次差事都半途而废,不但没挣钱,反赔了钱,每一次都是因为他作画忘了神,误了事。

    唉,但愿这次别再误事。

    他收拾心情,回家告诉母亲。

    刘诗雨回房后,坐在妆台前发怔,想不通自己今天为何要多管闲事,帮这个书呆子。

    难道是看林母可怜?

    这世上可怜人多了。

    或者,是因为林母卖给她的那幅刺绣?那幅刺绣的原图是林知秋画的,她看了很是欣赏。林母还找出了许多林知秋的画给她看,都很有灵气。

    正想着,就听夕儿问:“姑娘为何帮他?”

    刘诗雨掩饰道:“我不单是为了帮他,也是为了刘家。他的画很不错,可为我们工坊所用。”

    夕儿疑惑道:“姑娘自己就善画,何须他来?再说,工坊并不需要太高明的画师,只要有绘画底子就行。”

    刘诗雨有些羞恼,用手指戳着丫鬟额头道:“就你会说!我还能白养着他不成?你挑些有绘画天赋的小姑娘跟他学。不求能培养成书画名家,只要把底子打好,就比工坊的画师带出来的强,或者能出一两个高明的意匠师也未可知。”她原本是情急辩解,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夕儿则听得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她道:“还是姑娘有远见。婢子就没想到这上头。”

    刘诗雨为自己的反常行径找到合理解释,也不纠结了,正色道:“我是少东家,凡事都要做长远打算,怎能只顾眼前。――人才培养很重要的。”

    夕儿道:“姑娘高明。不是婢子夸:姑娘经营买卖的手段,除了李姑娘,谁能比得上?”

    刘诗雨噗嗤一声笑了。

    一夜无话,七月二十三日。

    清晨,李菡瑶在鸟鸣声中醒来。也许是这些日子太累了,醒来后没有往常的神清气爽,浑身懒懒的像没睡够似得,不想动弹。她默默地酝酿鼓劲,并在心中罗列今天要做的事,使自己没理由再赖床:

    首先,江家的丧事要大办。

    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案子没查清,她又忙着跟对手周旋,说办丧事,其实在迷惑对手;现在案子查清了,这丧事就不能马虎了。她要让整个江南都知道:纵然江家只剩下如蓝姐姐一个人,香火也会延续下去。

    其次,挽救李家买卖。

    因这件案子,致使李家买卖受到极大影响:交了定金的客户想要毁约;未交定金的,转向其他纺织商家合作;原料采买也受到阻碍。现在案子告破,李家度过危机,必须立即、马上向行内宣告,抢救生意。

    第三,整顿李家内部。

    传言李家要垮了,李家内部那些意志不坚、有歪心思的,纷纷跳出来,须得好好整顿,再来一次大清洗。

    第四,李卓远那一房要处置了。

    第五,案子的善后事项。

    第六……

    数着数着,李菡瑶再也躺不住,霍然坐起身。朝旁一看,江如蓝也醒了,也坐了起来。

    姐俩对视一眼,同时下床!

    早已等候多时的观棋忙上前挽起床帐。

    李菡瑶看到另一个自己!

    她波澜不惊道:“换过来吧。”她今儿有许多事要处置呢,顶着丫鬟的身份不方便发令。

    观棋忙凑近她,低声道:“姑娘,还是别换了。衙门那边兴许还要传唤,姑娘若去,倘或说错一句话,让人知道潘子玉抓错了人,定会问姑娘当时干嘛去了,进而怀疑船厂起火和楼船爆炸的事与姑娘有关。”

    李菡瑶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于是依然扮作观棋模样,反正两人配合惯了的,行事默契。

    吃早饭时,李卓航命人来观月楼传话,要李菡瑶饭后去正院,到他书房,他有事交代。

    饭后,李菡瑶、观棋和江如蓝刚要出门,忽然墨竹急匆匆跑来,跑得满头大汗,高喊“圣旨!姑娘,接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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