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尧站在人群最前方，踏着虚空，向这边缓缓走来，然后站定。阳光下金色皇冠依然耀眼，楚青尧和当年在九校联赛上露面之时一个神情，甚至连容貌都不曾改变。

“出来。”楚青尧话音刚落，被李衍喊到名字的人便在城卫的推攘下走出人群。

到处都是求饶之声，李衍看见了变得肥胖臃肿的左雅夫——当初便是他来拉的皮.条，虽说有他没他，那天都会和楚吟风发生冲突。

还有追捕自己、妙妙的徐修和最后拦住去路的周俊岑，这些面孔他已经许久不见，却半刻不敢遗忘。

紫星重新修回肉体之后，模样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好像怕李衍认不出来自己，出言报了一下名字。

“到齐了。”李衍望向后方惊恐不安的人群，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又感觉有点失落。

他在梦里无数次向楚国复仇，幻想过各种血腥场景，却没想到最后是楚青尧，带着这么多人来引颈受戮。

“能善待楚国所有百姓吗？”楚青尧复行几步，站在了李衍的对面。

“郑靖良是我兄弟，也是个好皇帝。”李衍点了点头。

“九殿主明鉴，这不关我的事啊，我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在李衍视线的斜下方，周俊岑下跪乞饶道。

周俊岑这一开口，下方乞饶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连立在高空的李衍都感到吵闹。

“哦？那楚吟风想伤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出面阻止，你不是城卫队队长吗？你不是要忠君之事吗？”李衍看着他惊恐、无助的表情，终于找到了点复仇的感觉，冷笑道，“这个问题能答得让我满意，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周俊岑以为抓住了一线生机，然而又无法反驳，转移话题道：“但是处刑的时候，我没有……”

“闭嘴！”李衍手指轻弹，切断了他的舌头，冷声道，“当初你们不听我讲道理，觉得贱民就该为大局牺牲。我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不是为了让你们心平气和地听我讲道理，而是想体验下不讲道理的感觉。”

剩下的人本以为还有一次机会向李衍申诉，然而听完李衍这话，眼中期待的神色纷纷熄灭。

“这个世界曾给我灌输过一套所谓‘公平正义’的规则，但这些规则，给我造成了还有机会弥补以及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我不喜欢这些规则，所以我要制定我的规则，塞到这个世界嘴里，再恶心也给我咽下去！”

“这里曾是我大婚的地方，我的妻子如今躺在这里面沉睡。”李衍右手一弯，伸出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玄晶棺。

“这里本该是我和我妻子被处死的地方，但我们的师父却死在了这里。”李衍指了指身下这片土地。

“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你们难道不知道，今天老老实实死在这里，就可以挽救楚国很多无辜士兵的性命？还是说牺牲小我成全大义只是谎言，你们临头退缩了？”李衍当空狞笑，竟然是笑出了泪花，面容扭曲得像是戴了一层鬼面。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当初的祸事，根源是一个叫黑莲的人。”一直闭口不言的渡空忽然开口，“黑莲已经死了，何必咄咄逼人？”

楚国的人，包括楚青尧在内都不认识渡空。但下方的人群闻言，又开始求神拜佛，也不管这人是谁，反正这话听起来像是要阻止李衍的样子。

“你他妈也闭嘴！”李衍恶狠狠望向渡空，嘲笑道，“你这么远跟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做的不对？我他妈做的再不对，也轮不到你来管！”

李衍怒火攻心，接着说道：“再说了，谁规定人一定要做对的事？嗯？你规定！你监督？你担责？楚国此时此刻只要有一个人在做恶事，你就马上自裁谢罪？人世间恶鬼那么多，你渡得空吗？”

“你说得对，人世间恶鬼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多你这一只。”渡空继续劝说道，“不如就此停手吧，以你的资质，脱离十殿阎罗，假以时日九重天阙必有你一席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作恶的时候，你又在哪普渡众生？当时怎么不来渡我呢？”李衍左手紧紧捂住肚子，右手指着渡空笑弯了腰，“停手？行！唤醒我妻子，你，或者方万城能够做到，但我师父呢？能活过来吗？”

“那自然是不行，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拘泥过往不如想办法弥补。”渡空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弥补的方式！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李衍声音因为愤怒、兴奋、解脱而颤抖，“我现在打不过你，但今天有我二哥在这，我看你有什么手段超度我这只恶鬼！”

渡空闭上了眼，既然和李衍说不通道理，萧无赦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和尚先行一步，萧殿主、李殿主，他日有缘再会。”渡空这声“李殿主”也不知是否在威胁李衍，身形化作一片烛火，就此消失不见。

“咳。”楚青尧咳出一口血来，皱了皱眉缓缓道，“听说你很喜欢凌迟？”

李衍擦了擦眼泪，轻捏鼻梁道：“是，如果你有更残忍的玩法，不妨说说。”

“希望你能做到你说的事，那就从我开始吧。”楚青尧伸出雪白纤细的脖颈，等待李衍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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