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岳千君温厚君子, 行事也很坦荡,然而此番特意将晏长澜请到一旁,对他却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何事意欲出口, 却是难以启齿。
晏长澜自然是静静候着,等他开口。
岳千君犹豫再三,方才说道:“此事说来唐突, 但淳于世弟诸事, 晏道友尽皆知晓,故而尽管唐突, 岳某也……厚颜说上一句。”
晏长澜颇为不解。
淳于师弟诸事他皆知晓?
说来他与淳于师弟相识也不过数年而已,在一起相处时也仅寥寥数次,尽管淳于师弟待他真诚,也将一些隐秘告知了他, 但要说他事事全都知道,就是个天大的误会了。
晏长澜还是说道:“岳道友请讲。”
岳千君顿了顿,便说:“淳于世弟命途多舛, 最初时也有些阴差阳错,因此对自身……他素来与晏道友相熟,自也亲厚, 可晏道友当知, 若是这亲厚太过, 难免让他生出误解……当然, 这非是他的过错, 但还望晏道友……”
说到此处,岳千君住了口。
他越是如此言说,越是觉得此非君子所言。
在他心中,淳于世弟被当作女子长大,纵然长成后知道自己乃是男儿身,多年下来也多少会有些受到影响,之后再出现晏长澜这等待他亲近的男修,他由此误会了,也在情理之中。他身为世兄,自然是应当要提点他的,只是他见淳于世弟未必当真明白自己的念头,他去提点,岂不反而加深他的误会?因此,他觉着应当过来与晏长澜提一提,只要晏长澜自身注意些,当可以遏制此事。
然而真正说时,岳千君却又觉得,他虽认为晏长澜身为师兄,理应多加克制,行事更加谨慎,以免误导淳于世弟,可他与晏长澜毕竟没什么关系,这样同他说,岂不是妄加指责?归根到底,晏长澜只是将淳于师弟当作师弟亲厚对待,并没什么错处,他又怎能随意要求于他呢?
故而,岳千君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了。
晏长澜那一愣,就正愣在此处。
听岳千君之意,似乎是要他自己约束自己,莫要行事太过让淳于师弟对他倾心?这、这……
饶是晏长澜再如何沉稳,一时间也生出些啼笑皆非之感。
这误会越发大了。
岳千君言语之中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被当作女子长大的男修,纵然知道自己为男,成长起来也不同于寻常的男修,在这期间因另一男子待他极好,生出情丝”更是确有其事,可这岳千君却不想一想,这天底下哪里有比他待淳于师弟更好之人?又有哪个男修是一直陪着淳于师弟,与淳于师弟感情深厚?
这不论如何,也扯不上他这个多年后才拜入师门,只是恰好掺和到了这虚凰情真之事中来的可怜师兄身上罢?
不过,晏长澜又有些感慨。
岳千君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身在山中反看不清两人之间事了。但以他那古板的性情,能想到此处,已是极为难得,更莫说还要忍着羞惭过来同他这位做师兄的“外人”提点。
与此同时,岳千君却也将一个麻烦丢了过来。
晏长澜竟不知如今该作何反应——
两人静立片刻。
晏长澜缓缓说道:“岳道友,晏某明白你言下之意,也知你待师弟很是关怀,只不过……岳道友可有想过,你如今以世兄身份提及此事,是否有些……若并非仅仅是世兄,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提点晏某呢?”
说完之后,晏长澜向岳千君微微欠身,告辞离去。
——再如何端方,岳千君也是金丹前辈,他先前那话里,是有些尖锐之意的,尽管以岳千君的性情必不会怪责,但,总是失礼了。
岳千君怔在当处。
晏长澜先前几句话语,振聋发聩,叫他也由心底里生出了许多冲击。
也是,晏长澜与淳于秀才是堪比同门的师兄弟,他们关系好,后来又会发展如何,他只不过一个区区世交……两个大家族里,子嗣无数,能做世交的不知凡几……当年的乌龙婚约解除后,他自称世兄,也总禁不住对淳于秀多看顾几分,但论起来,他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
晏长澜回到叶殊身边,就见叶殊看来。
【怎么?】
晏长澜不知如何传音,只好微微摇头。
一言难尽。
叶殊见状,也不多问。
晏长澜则是又看了一眼淳于秀。
他这个师弟于情爱之事上是傻了些,但他这个做师兄的自己都那般胆怯,又哪里能评说师弟呢?只是,由先前岳千君竟主动寻他一事而言,或许,师弟与岳千君之间,也并非是全无机会……而若真能让师弟如愿,他这个做师兄的,也会十分欣慰。
淳于秀心里忐忑,但他也看了自家晏师兄几眼,并未发觉什么,心下稍安。
看来,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只是在他内心深处,却还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敢想的奢望……化为了失望。
·
岳千君也很快归来。
叶殊此刻淡淡开口:“如今淳于道友伤势大好,我等也该出去探索一番,一来寻些可用的资源,二来也好早日寻得出路,去外头的秘境里搜索一番。”
听完这话,另几人也深以为然。
淳于秀不由问道:“叶大师,你与晏师兄自外面进来,可是对出路有所了解?”
晏长澜先道:“淳于师弟,你有所不知,这内秘境乃是因着天然阵纹构建出天然阵法,故而成型。进来时,阿拙将如何入阵之法推算一番,才能寻到入口,来到此间。若是要出阵,应当也能在内秘境里,寻到相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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