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沅头一回没有理会叶瑜舟,而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方溢。
庆离中学里基本没有什么人见过他没刘海的样子,所以叶瑜舟还不知道他跟方溢其实非常相像,只有眼型有些轻微差别。方沅就不得不想起多年前母亲说过的一件事了。
母亲过门之前方家家道中落,原来父亲有一个妻子选择离开,不和父亲继续过苦日子,走的时候带走了当时父亲唯一的孩子。可是那个母亲走到半路又觉得自己亏了,凭什么要带孩子,便把襁褓中的婴儿随意丢在路边,自己去了新的城市。
那个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会不会……?
叶瑜舟也习惯了方沅这样突然性走神,没多说什么就把他们带到了食堂,打好了饭,然后做在一起聊天。
此刻方沅和方溢都把对方的身份猜了个大概,此刻相对两无言。
叶瑜舟就常规地问了方溢今年几岁,方溢说20,刚好比方沅大4岁,叶瑜舟若有所思,这个差的有点多,再说了天底下长得像的人也不在少数,是不是她想多了,或者要给方沅找个伴太过于急切了。
于是她心里一大意,就忘了中午韩仪媞说过的事情,张口问道:“那方溢你家里人呢?”问完之后很久才回过神来。
方溢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沅,方沅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假装自己不知道。
“估计我想承认的家人,就只有方沅一个了。”他说完,还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这方沅别扭的样子,还真挺可爱。
还没转过弯的叶瑜舟大大咧咧的笑道:“什么叫算得上呀,你……!”
她再转头,看到了方沅不愿意看方溢的模样。
叶瑜舟忽然严肃,对方沅说道:“同桌,你,你刘海撩起来我看一下。”
方沅把头别的更过去了,死活不愿意。
光从这反应叶瑜舟就能猜出来,方沅撩起刘海一定跟方溢很像,这两家伙八九成就是兄弟,还是失散多年的那种、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吃个早饭都能碰到,不知道方沅和方溢的爷爷苦心寻找了多久。
场面一度尴尬,一时间三个人都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谁也不说话。
直到大家都差不多吃完了,方溢抬头对方沅说道:“既然你我心里都知道,今晚你就跟我走去我那里帮叙叙旧吧。”
方沅哪里会愿意,自己自第一时间肯定要回家告诉父亲才是。父亲这几个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都是母亲一个人在操持,知道这个消息乐一乐也好。于是方沅便讨价还价道:“你先跟我回方家,我再跟你去叙旧。”
可惜方沅不知道方溢是整个地下组织都没什么人敢跟他谈条件的神枪手,于是呼当即从腰间摸出来一把枪拍在桌上,冷冷的说道:“别跟我谈这些没用的,现在,走。”
叶瑜舟大惊,最害怕的事情居然还是发生了,这方溢难道都不会害怕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会引起骚动吗?怎么地下组织的人都这么剽悍呢!
而方沅则是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方溢,心里想到:哼,玩具枪谁没有啊,就你会拿出来吓人。叶瑜舟若是知道得当场气晕过去,小方沅,人家这是真玩意儿!
“方溢,你冷静点,这里是学校,以后方沅还要上课给他留点面子,人就在这里跑不了,为什么要急这一两天呢?。”叶瑜舟苦口婆心的相劝,同时满心的懊悔。
难怪在中午,人人对方溢避而远之,因为方溢是属于强势派,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命中要害的道理极难说服。而方沅又是属于软弱派,很多事情上都要她来帮着做主。这两兄弟性格要是能互补就好,若是不能……这把枪也预示了方沅下半辈子要在恐吓中度过。
听到叶瑜舟说的话,方溢也觉得有道理,人就在这里又不怕跑了。不过方家老头那个将死之人,见自己有什么意义?
是在不忍看方溢拿出个玩具枪觉得天下无敌,方沅退了一步说道:“这样吧,我先跟你去你家,然后第二天你跟我回方家,怎么样?”
方溢点头:“走,上我车。”
两人即将要离开,叶瑜舟急忙拉着方溢到一旁低声说道:“方沅性子软弱,而且容易被吓到,你千万不能让那个他看出来你的枪是真的,不然……”
“pong!”
一声枪响,整个食堂的学生都愣住了。他们还没有听到过真正的枪响,就算听过的也有些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逃跑,还是束手就擒?哪个活下来的几率比较大?
方沅震惊的看着自己无意间把的刚才方溢拿出来的枪,原来是个真货!刚才他走火了!天哪方溢有真枪那他是什么人?自己绝对不能贸然跟去!
叶瑜舟觉得自己不如当场晕厥过去算了,这方沅莫名其妙制造麻烦的能力真的是一绝!可是人又是她带来的,于是她只能强忍着尴尬,对着方沅大喊道:“不是跟你说了这个道具枪不能乱用吗?你哥哥特意从电影公司里面带来给你开眼的,赶紧给我收好了还给人家!”
众人一听:哦~是道具枪啊,于是便继续吃饭,继续聊天。
叶瑜舟松了一口气,一手抓着方沅一手抓着方溢走出了食堂,来到校门口。
方沅一路上都在哀求叶瑜舟:“同桌,大哥,你别让他带走我,行不行?”叶瑜舟假装没有听见。
方溢则是全程面无表情,心想果然方沅是个胆子小的,从小肯定在家里就是娇生惯养,不让他见到外界的险恶。而自己呢?从一个流浪的孩子变成神枪手,吃了多少苦,估计只有上天知道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然开始羡慕方沅。
到了校门口,叶瑜舟便询问方溢的车在哪里,方溢说停在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叶瑜舟还得赶回去洗澡写作业,便转身对方沅说道:“你们两个的关系我也猜得七七八八了,方沅你只管去,你哥哥不会害你就是了。”方溢配合的点头,他正好家里缺个人打扫卫生。
叶瑜舟都这么说了,方沅也不好意思再推脱。左右自己是个男人,这点志气不能输。于是他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模样,走到了方溢后面,让方溢带路。
叶瑜舟差点笑的蹲在地板上,方沅这种傲娇的样子简直可爱又好笑。当然她没有胡烈方溢嘴角的那抹笑意。
这俩兄弟,估计是对别样的冤家。
方沅跟方溢走了之后,叶瑜舟就回了宿舍然而却发现任濡玉还没有回来,她没有多想,洗完澡就去写作业了。
此时的任濡玉和林小一起坐车来到了市里的一家高档餐厅里预定的一间包间,偌大的桌子和包间,却只有她们二人。
“林小,还有多少人没有到?这个包间好大呀,吃一顿要不少钱吧,那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林小却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让任濡玉先行坐下点好菜之后,才道:“今天就我们两个人,也没错是我的生日。我不想花多余的钱去请那些表面上祝贺我的人,今天只要有我跟你就够了濡玉。”
不知为何,任濡玉觉得林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沧桑。该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呀?
一会,服务员们陆陆续续地把菜给上了,林小却没怎么动筷子,一个人喝着闷酒。任濡玉是真的饿极了,便吃了许久才发现林小的异样,出言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还没处理?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濡玉,我现在好像拥有的我曾经梦想的一切,为什么我就是看着心里也没觉得太舒坦,很多时候连高兴都高兴不起来呢。”林小苦笑着说道。
以前没有地方稳定的时候,想着有地方稳定。有地方稳定了,想要更多的钱,钱有了,又渴望更高的地位。现在什么都有了,回首一望,却感觉自己什么都有了,又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你想要的那些,其实是赵兰和你说你想要的。”任濡玉斟酌许久,还是说出了这句真心话。她看得到林小真正需要的只是像在三元中学一样,过着尽力且不负良心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身居高位却处处算计如履薄冰的日子。
初心已负,何谈快乐?
离你小举着酒杯,眼神渐渐变得落寂。
是啊。
自己被赵兰当初骗的一愣一愣的,以为粉身碎骨去追,便会无悔,谁知是帮他人做嫁衣。林小又连喝了几杯没兑过的红酒,酒劲上头开始和任濡玉哭了起来。
“我本以为狠狠地报复了赵兰,让她再也没办法翻身就是赢了,以前受的委屈都可以算了。可是没有,没有啊濡玉!他们就像烙印一样跟着我,不论我怎么样都去不掉!我该怎么办呐呜呜呜呜……”
听到林小的哭声许多人开始往里头看,任濡玉朝外面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便坐到林小的身边,轻轻地拍着林小的背。
过了许久,林小慢慢地平复下来,任濡玉才开始劝解道:“现在到也不晚,庆离中学的校风还得靠你来修整,如果能做到,也是一件好事,你说呢林小?”
林小哭的有些精疲力竭,只是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这一哭一喝天色不早,任濡玉就叫了车,把林小送回宿舍。到林小宿舍门口她才发现,赵兰的宿舍已经空置许久,门口都结起了蜘蛛网。原来林小的报复做的是如此之绝,她本以为至少还会给赵兰一个容身之所。
不过这又能怪谁呢。
把林小扶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任濡玉就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叶瑜舟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数学作业,自从赵兰走之后新来了一个数学老师,作业极多。
任濡玉进门之后,看到认真写作业的叶瑜舟也不忍打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这孩子就是要强,即使张木散走了很难过,也不会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来,只会自己扛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独自承担便是常态。
两人在半个小时之后互道晚安歇下了,如任濡玉所料,叶瑜舟在关灯之后,想起了张木散,眼角两行清泪。
思念已经漫漫开始吞噬,这才第一天呢张木散,你还好吗?
第二天上午三元中学校长办公室。
“丁铃铃铃……”尤可远接起电话好奇地猜测,会是谁这个时间打来电话,还不是打给助理的校方电话,而是他办公室的私人电话。
于是他接起:“喂?”
“是毛尤一的父亲吗?鉴于他在看管期间近期表现良好,愿意接受教育,所以我们决定下周开会商议,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月毛尤一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谢谢谢谢,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管教,那现在可以探视了吗?”
“可以。”
听到肯定的回答,尤可远和秘书交代了一下就让司机开着车子出门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并没有自己一个人就傻傻的过去,而是先去了秦素吟家。然后事情就不按尤可远想象的发展了。
秦父秦母见到尤可远说什么也要拉他留下来吃顿饭,时至中午尤可远也就答应了,可以下午去看毛尤一。可是这吃完饭秦父秦母又拉着他聊了许久的天,足足过了两个小时已经下午两点了。
再不走,去看毛尤一就晚了。
秦素吟最想看出了尤可远的着急,于是劝自己的父母以后再叙旧,便和尤可远一起上了车。尤可远知道秦素吟的情况,就让司机开的稳一些,同时也和秦素吟说出了自己心里想问很久的话。
“素吟,你的身体,还有康复成普通人的可能吗?”
没料到尤可远会这么问,秦素吟愣了许久,然后淡淡一笑:“校长,我也在等那一天。”
尤可远面色稍微严肃了一些道:“尤一的才华我想你以后也想他充分施展,但是有拖累总是不好的。我不是劝你们离开,而是希望你更努力一些,比现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