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下了几个昼夜,树叶打着卷儿得纷纷飘落,天气眼见着阴冷下来。
苏明月裹紧身上绣着缠枝花纹的被子,透过窗棂望向窗外连绵的秋雨。
半月前从人吃人的末世来到这里,在高热的原主身上醒来。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事,心底不安偏不能表露分毫,难免有些惴惴。
“小姐!”小丫鬟红群捧着盘糕点进来,见着大开的窗口,惊嗔道:“您身子刚爽利一些,怎就能打开窗户?今个儿的风邪乎着呢!”
红群念念叨叨放下了手中托盘,关好窗户。
看着年岁不大的小丫头一连串的动作,苏明月收回飞远的遐思。
“今儿个的桂花糕是五郎赶早去奇云斋买来的,新出的口味呢,据说甜而不腻,还软而不粘牙,…”
小丫头清清脆脆的声音不显吵闹,白日烟火的气息十足。
苏明月真真实实地感受到穿越的事实。
她微微笑道:“这般天气,五哥还要外边跑,祖父训斥他是跑不了的!”
“您莫要幸灾乐祸,五郎这般也不知为了哪个?”
苏明月不理会她嘟囔。
时下读书出仕最为出息,苏家五郎苏耀庭机敏好学,家中长辈寄予厚望,管他自然严格。
偏他正是对外界新鲜好奇的年纪,借机总要外面跑一遭,挨训已成了家常便饭。
“六妹妹,看在哥哥顶风冒雨,排队买点心的份上,祖父训斥,你不能见死不救!”人未到声先至,十三四岁的苏耀庭,摇着把折扇,一副风流公子的做派走进来。
红群行了礼,喊了声“五少爷”,让坐上茶。
扇子扇风的作用永远没有装模作样重要。
苏明月心里腹诽,忍住笑意起身,“明知事不可为,偏要为,五哥还会惧怕区区一顿教训?”
“再者,五哥早该习惯了才是!”苏明月走至近前,笑意再也压抑不住。
“你这小丫头!”苏五郎折扇轻敲苏明月:“牙尖嘴利,都敢取笑哥哥了,看来身子爽利了!如此便好,省得四婶婶忧心。”
苏明月收敛笑容,正色道:“嗯,五哥也不必时时挂心。”
苏五郎颔首,找了张八角圆凳坐下。
苏明月歪头看苏五郎,小扇子般的睫羽微颤。
眸光一闪,绷下脸道:“若不是红群拦着,出门感受一下秋雨涨池的意境,也是可行的。”
苏五郎看她心驰神往的模样就头疼,于是,出言劝道:“你还是消停些吧,身子爽利了正该好好养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让人跟着揪心。”
苏明月绷下脸,目光不善。
苏五郎心知话没说好,连忙补救:“下次出门,遇到新奇玩意,通通给你送过来!”
苏明月坐回软榻,蔫哒哒喃喃道:“再好的玩意,哪有出门玩乐来的有趣!”
话音未落,眼睛陡然亮起来,坐直身体道:“要不,五哥下次出门也捎带上我!?”
苏五郎对上她晶晶亮的眼神,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哪有的事?外面哪有好玩的?”
苏明月歪头,狐疑看他一眼,气鼓鼓道:“那五哥,还要整日外面跑?可见还是有奇景,不耐烦带上我罢了!”
苏五郎额头冒汗,心说你身子弱又是女孩儿家,外面行走多有不便。
怕她多想,着急解释:“我出门也多是交际应酬,平日里课业繁重,也不会时常外出的…”
对上苏明月清凌凌的眼神,承诺的话脱口而出:“过些日子天儿放晴,我若出门再捎带上你。”
“真的?”苏明月敛起翘着的嘴角:“五哥说话要算数!”
“嗯!”五郎如释重负,吁出一口长气,打开折扇猛挥了两下。
思忖,近日还是多用功读书少出门。
他有胆量带四妹妹出门,训斥挨骂倒也习惯了,让乖乖巧巧的妹子惦记上出门玩耍,四婶婶知道了,眼泪都能淹死他。
“妹妹好生歇着,哥哥还有功课未完,先行一步。”苏五郎嘱咐完收起折扇,一派淡然,脚下如风般走了。
苏明月笑眯眯起身送行两步,望着走远的身影,松口气,回房歪倒在软榻上。
平日里大伯母对五郎亲近她们颇有微词,虽未言明,与母亲也有些龃龉。
近日苏耀庭为她分心劳神,大伯母愈加不满。
五郎的关心,心里受用,心底到底不安。
上一世,苏明月在末世挣扎十余年,不过16岁,除了做基地安排下来的任务,鲜少与人交际,人情事故她不太懂,如何处理更加陌生。
躺回软榻轻捏眉心。
原身早产,身体孱弱性子绵软,前些日去上香受了惊吓,回家后高热不退,才有了她的到来。
名字相同,相貌七八分相似,相差的两三分,也多与成长环境和自身性格关联。
木系异能攻击力虽不强,但末世十余年的独立生存,与小姑娘在父母羽翼下大门未出过几次相比较,性格不同便不足为奇了。
小姑娘胆小多思,与警觉敏感的她融为一体竟毫无违和。
不明白原由,也没甚负罪感,反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苏明月这些日子尽量模仿小姑娘说话处事。
木系异能算是穿到这个世界,唯一让她有些底气的存在。
闭上眼睛,木系异能一遍遍游走全身,冲刷身体。
红群窸窸窣窣拿薄被盖她身上,之后聂手聂脚走出房间。
“红群,六小姐呢?”
“嘘,嬷嬷声量放小些!”
“知道、知道…,方才钱婆子领四奶奶去了老太太院子,六小姐吩咐的,正房有了动静,要说于她听。”
眼前之人是老太太院中守门的王婆子,对方一副讨赏的姿态。
红群不觉自家奶奶去了老太太院里,算什么机密。
小姐一个晚辈盯着长辈院中的动向,传出去有碍名声,偏偏这事小姐又仔细吩咐过。
红群心里踌躇,面上笑道:“老太太是长辈,传唤四太太实属常事,偏你大惊小怪,我看嬷嬷是缺打酒钱了。”
红群边说边从随身荷包里抓出把铜子儿,塞王嬷嬷手里。
王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可不是,老奴多谢六小姐赏!红群姑娘您忙着,老婆子先告辞了!”
红群目送王婆子走远,转身撩帘进了屋。
苏明月已经醒了,红群把话学了一遍。
门外的动静苏明月听在耳里。
母亲姜氏,十多年前生下原身早产,伤了根本,细心调理多年,终归没能再添个一儿半女。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原身父亲占了第一条,年纪轻轻已是举人老爷,再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因此更看重几分。
小儿子二十大几的人,还没个传承香火的男丁,小儿媳把着不让纳妾,老太太对其自然不待见,婆媳关系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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