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的烈阳炙烤大地,红白相间的救护车呼啸驶入艺术馆大门,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驻足引颈围望。
车子在艺术馆阶梯前停下,后车门咣地打开,几个白大褂攥着担架跳下来直往里冲。
展厅里骂声、哭声、吵架声沸反盈天,在这混乱的画面里,章陌烟瞥见陈观复置身事外地戴上口罩,转身离开了展厅。
章陌烟当即快步追上,在艺术馆外的广场上截住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章陌烟纤细的下巴发抖,“为什么要故意让所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陈观复停下脚步,回视向乌黑发色衬托下面上血色尽褪的章陌烟,沉默良久,而后端端正正反问:“我说的是事实,请问有什么规定我不能讲真话吗?”
毫无破绽的问话把章陌烟问得一哽,满腔炮火哑在嗓子眼。有什么规定?当然没什么规定,肯定也不犯法。陈观复永远逻辑自洽,章陌烟竟一下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陈观复淡漠地抽身继续往前迈步,章陌烟紧追不舍他身后:“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了是吗?你听着,就算你挑明关系也没有用,我永远都不会跟你站在一边,更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陈观复眼角笑纹微皱:“你能为我做什么?实话告诉你,在我公然宣告你身份的时候,你已经是个弃子了。”
章陌烟脚下一顿周身寒意四起,只觉陈观复的话细思极恐。
陈观复回过头,神情骤然凌厉:“另外一点,我绝对不允许陈家有人和姓肖的搞在一起!”他顿了顿,威压道,“哪怕你是最后一个。”
五分钟前。
肖行雨与众人合力把担架搬上了救护车,医务人员随即跨上车厢,拉上车门的前一秒,耿俊一跃而上。
“同志您是家属吗?”女护士问突然多出来的人。
“我是她爱人,”耿俊低头紧紧抓着周夏的手,温声安抚,“别怕,有我在一定没事的!”
周夏美丽而痛苦的双眼盈满泪水,无声紧紧望着耿俊。
“他不是!”奔过来的周夏妈妈嘶声扑往救护车要把耿俊拉下来,“你这个畜生给我下车,我女儿全被你毁了!我们一家都被你毁了!我不活了跟你拼了!”
护士喝道:“你们干什么?!要打下去打,病人还要不要治?”
耿俊冷冷甩开手臂,抬头发令:“别管她,关门开车!”
护士勃然大怒:“你什么人哪!敢指挥……”
她还没说完,同行男医生已经二话不说一把关上了车门,回过来转向耿俊:“原来是耿院长,久仰久仰!”
嘈嘈杂杂中,肖行雨目送救护车飞驰而去,他凝眉深叹了口气,回过身,余光看见章陌烟跟着陈观复走出了广场。
“雨哥,没想到陌烟姐居然是陈观复的外孙女,”小哇同样望着章陌烟身影消失的方向,抖抖索索急他哥所急,“她还说你们是朋友,雨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肖行雨脸色冷得简直起冰碴,瞪小哇一眼,没好气骂道:“办他XX,我能不能缓缓!”
小哇:“哦哦。”
感同身受到了他雨哥冷酷外表下内心所受的冲击。
肖行雨发完火,旋即大步转身:“别傻站着了!你帮肖淮把爷爷我爸他们送回去,我先跟着周夏这边看看情况。”
小哇小碎步带跑:“哦哦,雨哥放心,雨哥你千万节哀,俗话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肖行雨:“闭嘴!”
暑假期间的傍晚五六点,是小区里最热闹的时间段。有老人刚接好孙子辈从培训班下课,有年轻人一家准备出去下馆子,有中学生刚打完篮球游好泳结伴回家,蝉鸣阵阵的小花园里很多小孩架着滑板车你追我赶,进进出出的熟人邻居见面都要熟络地打个招呼,南风里洋溢的欢声笑语一扫一天的炎热。
章陌烟心事消沉地在站台挤下了公交车,最害怕的事情就这么来了,而且是这么彻底。
她惯性地沿着马路往前走,直到看见一栋栋在夕阳余晖里发光发亮的蓝色建筑,才发觉自己已经走进了云山家园。
似乎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可是除此之外她又能去哪里?
突然手机叮叮当当唱了起来,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章陌烟还是接了起来。
“喂,您好,请问是云山家园27号301室的住客章陌烟小姐吗?”
电话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声音,但是却精准说出了她的信息,除了住客这个词,有点儿刺耳。
章陌烟迟疑地:“对,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开朗的声音热忱道:“您好您好,我是咱们小区东门口那家‘爱家房产’的中介,我叫郑大钱,您叫我小郑就可以了。”
章陌烟心头隐隐拢上阴云:“哦,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您的房东打算卖房在我们店把这套房子挂了,让我们跟您约个时间看看房子,主要看看装修。所以我们就想问问您现在在家吗?方便我和同事过来看看房子吗?”中介小哥说话很直白,“其实房东已经把钥匙给我们了,但是我们听说您还住在里面,所以想想还是征得您的同意后再去看看。”
章陌烟猝不及防一愣。
黄琴说他们要把她住的房子卖了是真的!
“哦,我现在在家。”章陌烟脑袋嗡嗡作响,“你们过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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