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死了。

在警察传唤24小时后她回到自己独居的公寓里，留下一封遗书和和一段遗言视频，开煤气自杀了。

肖行雨和林茵关系一直比较好，是林茵为数不多愿意亲近的人，在惊闻噩耗后他第一时间后就急着要赶回去，但医院根据他的情况拒绝了他的出院请求，后经多方托人担保协调，才终于在林茵出殡前一天下午办妥了出院手续。

来接肖行雨和章陌烟回汝州的人是耿俊，当他们从住院部出来，非常震惊地发现耿俊居然开的是周夏的车。

“周夏本来要亲自来接你们的，但她也是今天上午刚出院。”耿俊在路上是这么解释的，然后扯开了话题：“林茵是蓝黄色盲，你们怎么还让她给肖老先生做助理呢，她对釉色应该不太敏感吧？”

“林茵其实在造瓷方面很有天赋，虽然她的视觉有缺陷，但是她有一个地方深受老爷子的青睐，那就是做仿青铜瓷器。”

“是吗？”耿俊听到这个，立即看了副驾座的肖行雨一眼，眼中大大惊异。

“仿青铜瓷器？”章陌烟坐在后排看着他们两个。

肖行雨侧过点身子对着她：“在瓷器开始盛行之前，古代贵族大多使用青铜器作为礼器和实用器，但青铜器皿造价太过昂贵，注定了它不可能在民间普及。瓷器发展成熟以后就出现了模仿青铜器的瓷器，这类瓷器因为模仿青铜造型和纹饰，所以塑胚工艺难度特别大，对匠师的技术要求非常高。”

说到此处，肖行雨声音渐渐弱下去，烦躁摸到烟盒抖出一根烟，转头看了看窗飞驰的景物，又塞了回去。

“她要那笔记有什么用呢？那不过就是几本试错的记录而已，”肖行雨把烟丢进杂物框，叹气，“我真的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我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对你来说没用的东西，也许在别人看来却是无价之宝，”耿俊遗憾地说，“林茵的遗书和视频你应该都看过了吧，她都承认了罪行，而且从她为防止煤气味窜出去被邻里发现，用胶带把门缝封死就能看出来，她求死的决心非常坚定。”

“承认罪行……”肖行雨沉吟，缓缓把头靠进椅背，闭上眼睛喟叹了一声：“但她没有透露那五本笔记的去向。”

“警察已经把她的联络设备都拿去调查了，很快会有结果的。”耿俊安慰他。

一个多小时后，耿俊载着肖行雨和章陌烟到达殡仪馆吊唁。林茵的两个哥哥招呼了他们，爸爸和爷爷奶奶只打了个照面致了个仪，没怎么说话。

白发人送黑发人，加上林茵自杀的原因多少令人齿冷，几位老人既要面对亲人离世的切肤之痛，又要面对不堪的事实，心灵受到巨大打击，都显得十分伤心痛苦怨郁萧索。

章陌烟跟着肖行雨向林茵的灵柩鞠了三个躬，回首望着林茵垂泪的亲人们，心中泛起一阵难以明状的情绪。

亲情是多么可贵，一个人不管遇到多大的难关，想想自己的亲人也不应该选择自杀。

得知林茵的妈妈在林茵住处给她收拾遗物，肖行雨跟着就要过去看看这位远房堂姑，耿俊便把他和章陌烟又送至林茵公寓的楼下。

此时已近向晚，天光逐渐黯淡，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起，三五个孩童在爷爷奶奶的催赶声中还在溜着轮滑玩耍，楼道里飘出好几家邻居的饭菜香……生活如常，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进入楼道的时候，迎面下来几个装修工人，每个人手里领着一麻袋家装拆下来的废料，大嗓门吐槽着房主的拧巴抠门。

“小心！”

有个工人的麻袋里支着一块长木板，差点碰到肖行雨的右手。章陌烟眼疾手快把他往跟前一拉，肖行雨及时避开了木板，左臂却重重碰到章陌烟胸口，两个人同时触电地愣了一下。

耿俊的脚步声从后面上来，两个人又仿若无事地上了二楼。

肖行雨摁了两下林茵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是周夏。一拉开门看到肖行雨，周夏表情闪过一丝懵怔，待看到他身后的章陌烟，她的嘴角无意识地向下弯了弯，等目光扫到耿俊，她又调整出一个和平差不多的微笑：“你们来了，进来吧！”

章陌烟就知道了自己是不受周夏欢迎的。

“行雨哥，你的手伤看起来好严重……”周夏在玄关拿着鞋套，要蹲下身子给肖行雨套上。

“周夏我自己可以来！”肖行雨从她手里接过鞋套，回头去找章陌烟，只见章陌烟还在门口入神的看门锁。

“陌烟？”肖行雨喊她。

章陌烟回神走过来，从大少爷手上取过鞋套给他一只脚一只脚套好。这几天肖行雨低能的自理表现，让章陌烟做起这些事来已经非常自然而然。

耿俊看着有点郁结的周夏，把车钥匙递给她：“周小姐人送到位了，我就先走了。”

周夏拿过钥匙：“一起吃晚饭吧？”

“不了，我去医院吃很方便，7点半我还安排了一个讲座，”耿俊挥挥手，“你记得把吃饭的视频拍给我！”

肖行雨和章陌烟闻言看向周夏，拍吃饭的视频给他？

周夏一瞬色变：“我不拍，我已经出院了！”

耿俊也没说什么，保持着他温文尔雅的招牌微笑走出去关了门。

突然林茵的卧室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门口三个人赶紧过去，只见林茵的妈妈跌坐在林茵床头，身子伏在床上痛哭，床单上散着几个包装盒。

“姑姑，要不让我来收拾吧？”周夏俯身搀扶林茵的妈妈，“你要收拾什么跟我说，你不要碰了，你已经伤心过度了这样下去会垮掉的！”

“我已经垮掉了，林茵！我的孩子……我当初就不该同意她一个人搬出来住的……”林茵的妈妈瘫在地板上，周夏根本弄不起她，还是肖行雨上前合二人之力才将人架到了床上。

“你们看！她是个好孩子，”林茵的妈妈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摊开手心有气无力地抽泣，“我和她爸下个礼拜结婚纪念日，她还给我们了礼物……你们看哪，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肖行雨和周夏都沉默着，林茵妈妈急欲证明地又从一旁的盒子旁拿过一张精美的卡片，塞进肖行雨的手里：“你看，这是她给我们写的贺卡‘祝爸爸妈妈银婚纪念日快乐’！你们别看她平时话少，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是……她为什么会干傻事啊！”

肖行雨看了下手里的贺卡，转而递给周夏，目光停留在林茵妈妈捧在手心的礼物，两块手表，劳力士情侣对表，至少要十六七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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