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好山堂大门,肖行雨背上小太姑奶奶,章陌烟打着手电筒,三个人往山下走去。
宁静苍茫的夜色中,翠峰如簇,星河鹭起,那座古朴的山堂就像这些海浪般连绵起伏的山越,静止地伫立在亘古未变的寰宇之下,等待着那赋予荣耀的一天。
“行雨,谢谢你来救我。”小太姑奶奶趴在肖行雨脖子后面轻轻地说。
这么乖巧的肖漫儿简直从所未见,他深深怀疑被某人影响了,看了某人一眼,正巧二人视线对上。他把太太姑奶奶往上蹿了蹿,不太正经道:“要不是我这该死的节操作祟,我才不管你们。”
小太姑奶奶听不懂什么是节操,但感觉肖行雨语气不太情愿,怕又触怒了他,就趴在他肩背不再说话。
章陌烟在他旁边,走了十来步,忽然道:“谢谢你的节操。”
声音不高不低的,却像猫爪子似的在人心口上挠。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小太姑奶奶直起脖子,一脸早熟的八卦表情。
章陌烟轻咳一声,边用手电筒照着脚下的台阶,边转移话题:“肖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肖行雨说得好轻松。
章陌烟懵怔:“我自己告诉你的?”
“对,”肖行雨看了眼摸不着北的女人,“你是不是告诉过我你和漫儿看过一部叫什么‘禁地’的恐怖片?”
章陌烟点头:“是。”
“我问你在哪儿,你是不是说这个地方不能告诉我?”
“哦……”
“你自己还说漏嘴,把回家的‘回’字说成了下山的‘下’字。”
“……”原来他注意到了,真是观察入微……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章陌烟定住,肖行雨也随之停下。
“你喘了。”他说
章陌烟耳边像炸了个雷,杵得像个木桩。肖行雨弯腰凑近她,使坏地压低声音:“我又没说你哪种喘,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章陌烟“腾”一下满脸涨红,偏偏那男人还靠得更近了。
“虽然,差不多!”
章陌烟要晕了,她真的没他这种面不改色的本事。
黑暗中男人笑了一声,抽身而去,从容自如地往下走:“试问,不是一直爬山你怎么会那么喘呢?”
章陌烟表情(??;)
再不跟上他,前面的路都要照不见了,只好当他没说过追上去。
“肖老师,我发现你们肖家人的名字好像都带水!沐沐、洒洒、漫儿、国涛、唯江,还有刚才那些碑上的先辈的名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呀?”努力找一点正经的话题。
“这个说来话长了,简单说,就是水能克火,我们肖家有天火要克。”这段路有点陡,肖行雨放慢了脚步。
章陌烟问号脸,天火?这么玄幻?
“什么天火呀?”给他照明脚下的路。
“就是竞争对手。”
“哦,”似懂非懂,“你们家的竞争对手是谁呢?……可以说吗?”
肖行雨抬头,好像失望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你应该能想到啊,天青釉瓷这块能跟肖家掰下手腕的不就那家?”
章陌烟一脸无知。
肖行雨好究地“咝”了一声:“你不是为了做专访对我展开过全面的了解吗?看来你的了解不是很充分啊!难怪你得不到我。”
章陌烟汗颜:“肖老师,你不要这么说,我后面会好好了解的。”
“哦,”肖行雨,“那我拭目以待。”
章陌烟接上话题:“刚才那块碑上第一位先祖的名字就带水了,那……你们和这对家是很久的宿敌啦?”
肖行雨提脚踢掉章陌烟前面的一块小石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也就九百多年吧!”
章陌烟震惊噎住:“九百多年!天……你们的对家是哪里啊?”
“就是杭州的耿家喽,对了,”肖行雨停了一下,“那个华瑞医院的耿院长你不是见过吗?他就是耿家的!”
肖家的宿敌……是耿院长家?
章陌烟觉得自己脑子里可能有些零件当掉了,不然她怎么想不通一些事情呢?
“可是,耿院长跟你不是好朋友吗?”
“对啊。”
“但你刚才又说……你们两家是九百多年的宿敌。”
“对啊。”
“那你……”章陌烟纳闷地问,“那你还和耿院长交朋友啊?”
现在她理解了孟女士为什么见到肖行雨去找耿俊会说他要被浸猪笼了。
“你是不是傻?”肖行雨理所当然的口气,“现在看病多难,认识一名医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说得煞有介事人情练达,章陌烟要石化了。
“你们名字里都有‘水’,不会是因为耿家的姓里有个‘火’吧?”
“聪明,就是这个原因。”
章陌烟觉得自己不仅要石化,而且要裂开了:“真的假的?!怎么会……”
肖行雨扭过头来,了然道:“这么幼稚对吗?”
章陌烟没出声,没出声这话就不算她说的。
肖行雨却说:“你不觉得很可爱吗?好吧,告诉你吧,我们肖家祖上是做碗出身的,在瓷器行里这种出身的身份很低,所以你就不能指望我家祖先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了。水能克火,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朴素厉害的克敌制胜的办法。”
经他这么一说,章陌烟也觉得十分有趣了:“也是哦,你们家那个立祖训的祖先很可爱!然后你们家世代遵守的子子孙孙也很可爱!”
肖行雨冲她一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真的好简单。”
章陌烟愣了下,这种表扬怎么好像跟损人一样。
“肖老师,就因为耿家是竞争对手,所以你们就要克他们吗?”章陌烟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从来都没遇到过肖家这样传奇的门第,脑子里充塞了十万个为什么,忍不住问来问去。
“怎么会!九百年的时间,我们肖家怎么可能就耿家这一个竞争对手?千禧年前都还有一户陈姓瓷门和我们一起玩儿呢,我们也没对人家这么恶意。”
“那耿家和你们是有深仇大恨吗?”
肖行雨想了想,咂摸道:“算是官民矛盾吧!”
“官民矛盾?”
“嗯,耿家祖上可比我们风光,北宋那会儿是做监窑官的。这个你可能不了解,北宋时,给皇宫供奉的瓷器是朝廷把任务摊派给民间窑场做的,监窑官就是一面给朝廷监造瓷器,一面为朝廷征收瓷窑商税的官员。耿家那个大官人品不行,欺上瞒下、以权谋私、贪赃枉法,我们肖家先祖和一众被压迫的人民深受其苦。这还不算,这姓耿的后来还自己私搭窑场与民争食,所以当时先祖对他恨之入骨,便立下要世代子孙起名字里面都得带水,取水能克火之意,以示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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