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道:“如世续大人所言,海外华人己反叛朝廷,自立为王,乱臣贼子,朝廷又何故不出兵征伐,以绝后患呢?”
听了袁世凯的这话,除了慈禧仍然一付闭目养神的样子,其他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大好看,其实清廷自然不是不想出兵进攻华东政府,而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打不过华东政府,只是这些话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
不过表面文章谁都会做,世续立刻道:“非是朝廷不愿,而是自庚子国变之后,回京不过三年时间,朝廷元气未复,当务之急乃是休养生息,实在不宜轻启刀兵。”
那桐也道:“莫非袁大人有什么奇谋良策,可以攻破海外华人吗?”
袁世凯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什么奇谋良策,而且世续大人所言极是,现在朝廷应是休养生息,确其不宜轻启刀兵。”
这时庆亲王、张之洞、瞿鸿禨等老臣都露出了深思之策,他们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了,已经隐约的听出了袁世凯的意思,不过那桐还没有反应过来,道:“我还以为袁大人有什么高见呢! 原来也不过如此。”
袁世凯冷笑了一下,道:“即然朝廷此时不宜轻启刀兵,那么肃亲王之举实在是不智,无故去挑恤海外华人,岂非是有违朝廷之意,万一引来海外华人的报复,万一惹得海外华人与朝廷兵刀相见,将置朝廷于何地。”
那桐、世续听了,也都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袁世凯也不理他们,面对慈禧、光绪,又欠了欠身,道:“太后、皇上,肃亲王此举目无尊上、结交匪类,恣意妄为、冒失之极,不顾朝廷安危,挑恤强敌,实在是罪大恶极,万不容赦,臣非是不念其宗室之情,但如不加以严惩,若是朝中大臣均校仿之,恐又有庚子之祸,故此臣万死进言,还请太后、皇上三思。”
其实这几天里袁世凯心里一直就在揣摩,慈禧对肃亲王到底是什么态度,到底打不打算严惩肃亲王,幕僚大多都认为慈禧并不会严惩肃亲王,理由是慈禧对海外华人相当敌视,肃亲王的行为至少是给海外华人制造了相当大的麻烦,也算是帮慈禧出了一口气;而且肃亲王毕竟是宗室,慈禧要稳固自己的权力,宗室对她的支持是相当重要的,因此在处理肃亲王时,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不过袁世凯并没有轻易的相信这些意见,而经过他的认真分析,最终认为慈禧实际是想严惩肃亲王的,首先如果把华东政府完全当作一个敌对的政权来看待的话,那么肃亲王的行为就显得十分可笑,虽然是给上海新区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但对华东政府的整体实力却没有什么影响,因此在清廷明明没有足够的实力情况下,却去挑恤一个强大的敌人,显然是相当不智的。其他人没有看到这一层,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还是将华东政府看成清廷内部的一个割据势力,而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敌对势力。
其次是肃亲王的这次行动,是得到了日本的大力支持,无论是不是被日本当了枪使,但和日本有勾结都是事实,而且肃亲王行动并没有告之朝廷,反到是通告给不少宗室大臣,在宗室大臣中也得到了不少的支持,而这几点都是慈禧最忌讳的事情,勾结外国、结交宗室,独走独行,这几条实际己是构成了抄家灭门的大罪,因此袁世凯才认为,慈禧心里是想要严惩肃亲王。
但袁世凯也有一点算漏了,就是尽管慈禧心里想要严惩肃亲王,但肃亲王的宗室身份还是让慈禧有所顾忌,因此需要有一个人出来唱黑脸,替自己去挡宗室的仇恨,而这个人选自然就是袁世凯,本来袁世凯就和宗室有极深的矛盾,由袁世凯出面挡枪,肯定可以将其他宗室的怒火吸引过去,而且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己的时候,还可以通过打压袁世凯,来缓和与宗室的关系。
在慈禧点名要袁世凯表态时,袁世凯也明白了慈禧的意思,就是要让自己来当这个恶人。不过袁世凯到也并不介意这个恶人,因为现在他和清廷宗室派之间的矛盾极深,因此就算自己不当这个恶人,宗室派也不会放过自己,因此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这样不仅可以打击宗室派的势力,而且还能卖慈禧一个人情。
当然袁世凯也十分清楚,如果宗室派再闹起来,慈禧很有可能把自己又拉出来再打压一顿,以缓和宗室派的情绪,不过这种打压主要还是形式上的,落到自己身上,军机大臣的位置多半是保不住了,直隶总督也不大靠得住,但会办练兵大臣这个位置估计还是会给自己留着,毕竟自己这次是替慈禧挡枪,而且朝廷毕竟还是需要能实事的人,要论起练兵来,整个大清里确实找不出几个能超过袁世凯的人来。像什么铁良、荣庆虽然都号称知兵,但实际都是纸上谈兵,而袁世凯是经历过真正战场的人,这一点是铁良、荣庆之流完全无法相比的。而对袁世凯来说,军机大臣、直隶总督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手里有军权,就有资本。
而袁世凯说完之后,慈禧果然十分配合的沉下了脸,并且还哼了一声。世续和那桐听了,心里也不由得一颤,知道糟了,两人也不是无能之辈,当然知道慈禧最忌讳的是什么,因此当袁世凯说出了“庚子之祸”时,两人就知道肃亲王的事情是难以挽回了。
在庚子国变期间,当时在朝中主政的载猗、载勋、载澜等宗室就勾结在一起,背着慈禧干了不少令当时局势恶化的事情,可以说庚子时局的恶化,载猗、载勋、载澜等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洋人照会”事件,是在时局还没有完全恶化的时候,载猗为了个人的私心,泡制了一份伪造的所谓“洋人照会”,其中有一条就是“勒令皇太后归政”,正是这一条彻底激怒了慈禧,使当时还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决的慈禧在冲动之下,向八国同时宣战,终于时局势变得不可收拾。
这时只听慈禧道:“好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这个时候谁都听得出来,慈禧己经做出了决定,肯定是要严惩肃亲王,因此自然是无人发言,而世续和那桐互相看了一眼,都把头低下,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见没有人说话了,慈禧才缓缓道:“庆亲王、张之洞留下来,其他人都跪安了吧。”
几个人离开了养心殿上,又回到了军机处,还不等进屋,只听天空过,中“咔嚓”一声,打了个劈雷,倾盘大雨“哗啦啦”的天下落了下来,干燥的大地上速度就积起了一层水。
虽然紧赶慢赶,但还是晚了一步,几个人都被雨淋了个半湿,因此进到军机处之后,都忙着摘去顶戴,清理着淋湿官服,好在是都没有完全湿透,到不用脱换。
袁世凯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密如丝网的雨幕,笑道:“好大的雨啊,这场雨到是可以解一解暑,今晚大约是会凉快一些。”
就在说话之间,只见庆亲王和张之洞在几名小太监打伞的陪同下,也都回到了军机处里,而且同来的还有李莲英。袁世凯赶忙挑起帘子,让他们进来,还道:“王爷、香帅,两位辛苦了。”
庆亲王呵呵笑道:“还好,还好,这场雨到是来的好大啊。”
世续也赶忙过来,道:“王爷,肃亲王是怎么发落的。”
庆亲王看了李莲英一眼,道:“李公公,还是你来说吧。”
李莲英点了点了,一挺胸,扯着嗓子道:“奉上谕,肃亲王善耆,目无国法尊上,行事乖张妄为,结党营私,交通匪类,危及江山社稷,败坏朝政纲常,特处以革去王爵,降为庶人,发配西安服役五年,念及宗室,故罪不及亲属,限其三日启程。钦旨。”
世续和那桐听了,也都大吃了一惊,虽然没有累及到家人,但这个处罚是相当严厉的了,原来最多以为是爵位降几级的,就算不是贝勒,也能混个镇国公、辅国公什么的,却没想到王爵被直接就革去了,而且还要发配西安服役五年,虽然以肃亲王的身份,就算没有任何爵位,到了西安后也不会真去服苦役,但这辈子也彻底完了。
因此世续立刻道:“什么?这也太狠了吧?老肃就算是有错,也不至于这么惨吧!李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李莲英道:“世续大人,这可是皇上亲自下召,我们当奴才的只是奉令传旨而己,那懂些军国大事啊,您这问我,可是抓瞎了。”
世续听了,又怒视袁世凯,道:“袁世凯,都是你捣得鬼,如果不是你刚才那番胡言乱语,老善又岂会沦落到如此。”
袁世凯哼了一声,道:“我是胡言乱语?那么刚才在太后、皇上面前,世续大人为何不向太后、皇上指明呢?其实现在指明也不晚啊,世续大人可以再进宫去向太后、皇上进言啊,相信以世续大人的伶牙俐齿,一定能够说动太后、皇上回心转意,收回成命啊。”
世续被袁世凯挤得说不出话来,而那桐也看不过眼了,道:“袁老四,你少在这里卖耍,今儿的事情我们都记下了,早晚有你好看的。”
庆亲王皱了皱眉,道:“世续、那桐,你们两也是军机大臣,这是什么样子,处罚肃亲王是太后、皇上决议的,你们这是要质疑太后、皇上吗?”虽然庆亲王也是宗室,但他并非是宗室派的成员,反到是和袁世凯结成一党,因此这时自然要帮着袁世凯说话。
但质疑太后、皇上这顶大帽子,世续、那桐也扛不住,因此两人又狠狠瞪了袁世凯一眼,也不顾军机处的规矩,一甩帘子,冒着雨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