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辆马车前后远离寒阴山以后,苏玄才带着小不点做起了善后工作。
地面上歪歪斜斜躺着许多具尸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黑布蒙面的黑衣护卫,也有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此时衣服几乎化为灰烬,几块玉佩倒是从腰部掉落下来。
苏玄没有走得太近,此时单指一点,其中几块布满剑痕的玉佩便自动飞到了手中。
小不点凑上来跟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啧啧道:“做工很了不起呢,这要是人手打造一块,估计要花费不小代价。”
苏玄点了点头,不可置否:“消息里说末渊此行会派出两个世家跟随护送马车,现在看来,这些年轻人也是跟随家族出来历练的。”
“那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呀?”小不点飞到苏玄的肩膀上,坐着问道。
苏玄被它这问题问的一怔,下意识地反问:“后悔什么?”
“这些年轻小家伙们嘛,大都是没经历过几次磨难的幼苗,结果今夜突然被你扼杀掉,成为了界域之间互相斗争的牺牲品,估计到死都挺冤枉的?所以我才会好奇,问问你有没有后悔今晚对这些个小家伙下手?”
苏玄神色怪异的回头看它一眼,摇头淡淡说道:“这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小不点你的作风。”
“我怎么了啊?”
闻言,苏玄缓缓道:“同情弱者?我觉得很没有必要。”
“况且,如果今夜的突袭对他们来说是场无妄之灾,那在数日之前,末渊、百劫、撼天、古魔以及灵玄五方圣庭同时逼迫,并且对万龙圣庭出手,算不算是万龙圣庭遭遇了无妄之灾?”
“如果今晚你同情他们,那应不应该也同情一下那天死掉的万龙圣庭长老和年轻人?”
小不点挥拳在苏玄肩上砸了砸,干笑道:“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嘛。”
苏玄沉声道:“并非是我要认真,而是我也需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了。”
“这种事情,我过往极少会做,甚至从没想过要这么做……”
“而现在,种种事情与暗中的那只巨手,仿佛在无形之中一直推着我。一直推动着我这么做,使我踏入早就预定好的轨道,离最初的本心和追求越来越远,甚至是背道而驰。”
说到这里,苏玄顿了下,才又低声继续道:“直至如今,我已经快要忘记了我究竟是何时苏醒、又是为何会苏醒,我甚至想不起来那时的一切,反而有一种我无法控制的意念在心海里逐渐苏醒,似乎要重新掌控我的意识。”
“但……在此之前,不论我做任何事,都一定是为了身边亲近的人好,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滥杀无辜。”
“这样,应该就够了吧。”
苏玄的这一番问心,甚至把小不点都给讲的一阵沉默。
甚至有许多句话,一度也讲到了它的心底深处去。
不仅苏玄如此,其实它何尝不是这样?
“苏玄,你可能理解不了,跨越几十万年,遇见你、和你们打交道,然后要逐渐遗忘过去的一点一滴,直至自己彻底适应现在的环境,需要提起多大的勇气。”
小不点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苏玄那般想要诉说的欲望。
话只起了个头,便被它自己掐断,很快便改变了话题,匆匆指向远处:“之前信号弹都发出去了,别干站着了,干活呗?”
苏玄点点头,问道:“小不点,你还记得百劫圣庭的人,出手方式是怎样的吗?”
“组合剑阵?”小不点不太确定的回了句。
那天与他们对战时,小不点看见的,的确是几名百劫圣庭强者同时出手,一同使出剑阵的情形。
那时的几名百劫圣庭强者,一人踩着一片方位,直至占据好了所有地形,才发出了那一道强悍无比的剑阵,这剑阵差点伤了苏玄跟它自己。
当时所见,成了现在小不点一开口就想到的内容。
苏玄便道:“那你现在脑海里,还有没有具体的印象?即使模糊一些,有点大致的印象也可以。”
小不点听懂了,于是点点头,单手凝聚紫电,电光化作长剑,配合着苏玄一人站到一边,开口说道:“那就这样试试?”
苏玄没有浪费时间,没有使用仙魔十帝剑,也借助灵力凝出一把幻剑,然后与小不点配合出手,打出了一道类似于百劫圣庭手法的剑阵。
剑阵实际效果仍旧如同一场劫雷风暴,将寒阴山这片山路几乎毁得面目全非。
山石皆已化作砂砾,而原本泥土两旁的树木,则是被剑气削成数段,轰然倒下砸出了无数个深坑。
那些尸体彻底模糊不堪了。
只能勉强看出来,他们的身上都留下了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致命剑伤,从外表来判断,确实是中了某种组合剑阵。
在离去之前,苏玄还特意揭下了几幅黑布面纱,接着又将一块玉佩取下,在深夜雾色下,与小不点一同渐行渐远。
…………
半个时辰后,几道身影犹如老鹰一般从天而降,相继落在了火焰烧过的山路入口。
他们刚一到来,便嗅到了一股烧焦的糊味,这令他们的脸色骤然一变,接着身形快速闪过,下一瞬间,便出现在数十道尸体旁边。
为首之人,与先前带队前行的老者相貌有几分相似,当这名老者走过来以后,他那双阴鸷的眼睛,顿时透出一抹猩红血色。
正斜躺在他面前的,便是同族堂弟,而今已经血肉模糊,甚至多数伤口已经被火焰焚毁,化作焦炭。
哪怕同族子弟间没有真正的兄弟情谊,但在外人面前……他们仍旧以家族荣誉看得比任何事都要重。
此刻家族之人死在了外人手里,不论过去有何恩怨,如今,也就只剩下了共同的仇恨。
“检查伤口,一个都不要错过,明早之前……给我查清楚,究竟是何人,胆敢杀我末渊韩家成员!”
这名老者盛怒之下,周身灵力瞬间激荡,这一刻他所爆发出来的实力,赫然达到了真神之下的最强巅峰……伪真神境界!
后面跟随他一同前来的护卫死士,在气势上弱了很大一截,闻言以后,便立即挨个跑到尸体前去检查伤口,一刻也不敢停顿迟疑。
等到所有人都分散开之后,这名来自末渊的韩家老者,缓缓垂下了视线。
目光落在同族堂弟的尸体上面,只一刹那,他便发现了一丝端倪。
一瞬间,他的神情逐渐变得不太对劲,但很快,他又将这不对劲收敛起来,面色重新变得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