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唆都是从徐州发的兵,可他的后勤供应,大部分倒是要靠着中书省的供济,这里头又以临近的济宁府、东平府、济南路、益都路、淄莱路等处为最,反而河南本地的粮草都划归了塔出那一处兵马。? ??.?r?a?n??e?n?`o?r?g?
这几路就是所谓的腹心之地,自从出了李璮之乱,赋税原就比别处更甚,今年又赶上出兵,还要征兵出役,百姓早已是怨声载道,却不得不一再忍受下来,生怕被元人盯上,那可真会家破人亡的。
类似的高压政策已经持续了十一年,老百姓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只要还有口饭吃,谁也不想去干那掉脑袋的勾当,为了支持这场战争,山东诸路的百姓不得不拿出家中的为数不多的粮食,还要出人出力送到前线去。
从济宁通往徐州的官道上,一队长长的车队在艰难地跋涉,风雪交加的天气让道路变得十分难行,而押车的元人又催促得急,一不小心就会挨上鞭子,可就算如此,速度还是快不起来,急得他们越发暴躁,这可是军粮,有限期的,失期不至的结果,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老叔,你说俺们能按时到么。”等到几个押队的元人跑到后头去了,一个年轻男子瞅了他们一眼,小声地问道。
“难说,已经晚了三日,就算不眠不休,都未必能按时赶过去。”被他问到是个虬须大汉,身高臂长,面上却是忧心仲仲。
“那可如何是好,俺还答应俺娘,回家过年呢。”
年轻人的话让他一怔,手上的力气也突然减了下来,过年......也就半个多月的功夫了,可是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按时赶到前线了,还能给放回去?大汉看着年轻人一脸的天真,不忍戳穿他的幻想,一股子酸楚却怎么也压不住地,突突地直往心头冒,他何尝不想回家......不想同妻儿一块过个年。
天上下着大雪,大地上白茫茫的一片,连方向都很难分辨得出,他们只能循着一个大概的方向,就这么死命地朝前赶,这队里的人谁不清楚,按时赶到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了,谁都不敢去想,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啪!”地一声,身上传来的痛感将大汉的思索打断,没等他回过神,一阵鞭影又疾扑而至,他本能地一闪身,鞭子在身边落下,打在了雪地里,弹起一片白沫。
“杀不尽的贼厮鸟,偷懒耍滑,害得爷爷吃挂落,若是误了行期,老子先打杀了你这狗才,还有你们。”怒骂声与鞭子同时响起,转身不及的元人官差一见他竟然敢躲闪,更是恼怒不已,扯起鞭子又是猛地一抽,这一回,既没有打中那个汉子,也没有落到别处去,官差用力之下,竟然难以拉动分毫,不由得一惊。
“你骂谁狗才。”长长的鞭梢被人一把给捉住了,不仅拉不动,反而被对方一下子拉了个趔趄,跌跌撞撞地直朝前方奔去,没等看清楚,脚下被什么事物一绊,“扑通”一声卧倒地雪地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队的人都停了下来,当事的大汉这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人,这些人的打扮看上去与他们无异,都是一身脚夫装束,为首的那个目光灼灼,一手扯着鞭梢,一只脚踩在那个官差的头上,慢慢地蹲下身。
“为虎作伥,还敢打骂,谁不知道这一趟有死无生,误不误这里的人都回不去了,自打战事开始,被你们征发的民夫,可有一个放回去过?”
赶车的民夫们听到他的话,一个个都想起来,那人说得没错,元人在山东各路征发不只一回了,可是只要送出去的人,就从来没有回去过,有些疑惑平时都被压在了心里,此刻突然间被人提起,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他们放下手里的大车,全都围拢过来。
“别......别听他瞎说,你们......你们是想造反么?”官差的头被人紧紧地压住,说话很是废力气,听起来就是断断续续的。
“造反?”那人轻蔑地一笑,松开了脚站起来:“失期是个死,上阵是个死,造反......最多也不过是个死。”
他朝着周围的一群人扫了一眼,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继续说道:“他们的大军陷在了宋人那里,没有粮食,就是落败的下场,你们去了也不过枉送性命,求这些狗鞑子饶上一回?看看他们会不会给吧。”
说完,松手将鞭子扔到了地下,挤开人群,径直走到路旁,翻身跨上一匹马,民夫们这才看清楚,来的远不只一个人,被这些人簇拥在当中的,是一个看似年轻的男子,正用一双英气勃发的眼睛打量着这一切。
“别听他的,造反,那是会祸延家族的。”原本倒在地上的官差一下子获得了自由,赶紧爬起来,跳着脚大喊,他的声音在风雪当中显得那么刺耳。
“人家说得对,去了也是个死,咱们不走了,舍了这些劳什子,回家过年。”
被官差打了一鞭子的大汉振臂高呼,看样子他在这群民夫中颇有些威望,所有的人慢慢从惊惧中醒悟过来,跟随他,朝那个官差围了过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漫天的风雪当中,回答他的只有此起彼落的拳脚和怒吼。
冲动过后就是茫然,等到打死了官差,所有的民夫都愣在了那里,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该往哪里去,为首的大汉转过身,看着那群置身事外,又随时关注着他们的不速之客。
“造反,未必就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