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东流县城城西,敌军步卒潮水一般地退了回去,在城外丢下了几百具尸体。城头的守军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都在抓紧这难得的空隙进行休整,刘禹也倚着一面靠在垛口上的大盾坐了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确实有些疲累,昨天夜里就基本没有睡,方才又亲冒矢石参与守城,虽然不曾亲手杀死几个敌人,但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好在敌人的攻击烈度并不大,没有致命的石炮和楼车威胁,这也是他敢于站在城头的原因。
护卫他身边的是杨磊派来的几名禁军,这些身高马大的“大内侍卫”没有经历过战事,不过勇武和忠心是不缺的,手底下也确实有功夫,将他遮护得滴水不漏,顺便还增强了这一带的城防。
刘禹左右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守军老卒同他一样坐在地上,正拿出一个硕大的葫芦汲水,那一脸的惬意就像是品尝美酒,其他的守军也是差不多,面上平静无波,既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这些出自蜀中的老卒确实不俗。
城中没有民夫,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做,这一面城墙的守将是杨磊,此刻他没有时间休息,正指挥着一群人在搬送伤员,当然还有是尸体,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文官打扮,正是使团中刘禹的手下。
方才的攻击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对手是新降不久的新附军,无论是战意还是士气都不算高,张弘范亲领的那部骑军除了掠阵监视,就是充作弓弩手进行远程支援,密度不大的箭雨给守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据刘禹目测,死者不到百人,伤者要多上一些,这一轮的减员就将近二百了,三分之一啊!敌人还有完整的三千精锐,如果张弘范下定了决心不惜拼命,刘禹有些不敢想。
“......各处箭矢均已告罄,滚木石块还有一些,不过士气尚可,张都统那头也是一样,下一轮......不好说,若是......”
过了一会儿,杨磊来到他旁边,低下身体轻轻地说道,话到最后,他顿了一下,然后似乎做出了什么决断,脸上带出一股毅然之色。
“若是情况危急,中书可从城东走,末将带人在此拖住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等有失。”
作为随团护卫,杨磊的职责只有一个,保证这支使团的安全,再往小里说,其实就是保证刘禹这个国家正使的安全,别的都不足惜。
“来,拉本官一把。”
扶着杨磊的胳膊,刘禹从地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尘,随身朝着城外望去,敌人的步卒已经退回了阵中,后面的弓弩手也不见了踪影,城外到处是倒毙的尸体,偶尔有些没有咽气的还在努力挣扎。
这只是一场不大的战斗,依古人的性格,在史书上不会超过一句话,后世谁又能理解那短短几个字背后的故事?而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短句,构成了我们的历史,想到这些,刘禹猛然转身。
“敌军势大,或许下一刻就会破城,本官不是守臣,诸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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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守将,守着这座空城有何益?”
没有扩音器的帮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被江风四散开去,听到的人都站了起来,慢慢地围拢过来。
刘禹上前一步,从护卫的殿直手中接过自己的使节大杖,高高举起,两条雪白的牦尾随风而动,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去,所见之处全都是一张张朴实的面孔。
“脚下,这座城池,陷于敌手,又失而复得,江南、荆湖、蜀中还有无数这样的土地,凭什么?要叫鞑子肆意糟践,凭什么?要让父老乡亲流离失所。”
“本官驻节于此,此地就是宋土,我等在此就是要告诉他们,大宋将士一日不死,大宋之土一日不失。想要?除非踏着本官的尸体,杀尽这城中的一兵一卒!”
“死战倒底!”
“誓不投降!”
...
刀枪被高高地举起,各种口音的呼喊响彻城中,杨磊的心中除了激情,还有着无尽的感叹,他总算明白了这个年青人为什么能得到圣人的青眼,好友的看重,那些说书段子一点都没有夸大,这样的上官值得效死。
“将元人那几个为首的押到这上来,着人转告张都统,再坚持一下,援军一定会来。万一城破,就退入城中,点了那些屋舍,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鼓舞完了士气,刘禹叫过杨磊吩咐道,有些东西该派上用场了,无数次的经历表明,希望往往就在最后的那一刻,而那个时刻,刘禹相信不远了。
“嗞!”地一声。
张弘范腰间的长刀被他拔出了一半,脸色铁青地盯着脚下,几个新附军将校匍匐于地,身子颤颤发抖,他们个个衣甲不整,有的身上还带着伤。
这个原本完整的千人队回来的不足一半,余下的不是带伤就是失了战心,眼见已经不能用了,这叫张弘范如何不着恼,可是要这么处置了他们?不但他自己知道不妥,就连一旁的亲弟副万户张弘正也频频以眼色示他,意谓不可。
“噌。”
长刀出鞘,张弘范转身下劈,将地上的一张军凳砍得四散开去,他驻刀于地仰头便是一阵大笑。
“哈哈,好一个东流县,倒叫本官开了眼,都起来吧,起来。”
这些新附军也算尽力了,他们本就不是精锐,至少没有一触即溃,杀了这些将校又有何用?让他懊恼的其实是自己,太轻敌了,没想到一伙使节带着千把人,在没有援军和守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