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画中人

  万里无云,阳光却并不如何炽烈,纵是温暖的红河两岸,终究已经到了隆冬时节。微寒的风从石台上拂过,没有带起青石缝里的那些烟尘,只是让地面堆积着的那些白花微微颤动起来,显得更加凄婉。

  落落站在满地梨花外,身影有些孤单。

  在她依然清稚,更加美丽的小脸上,没有看到太明显的情绪,但想着先前石殿里的决议,听着鲸落台处重新变得流畅起来的礼乐声,想着稍后即将颁布天下的国书,很多族长与将军有些不忍看她,低头或者转身错开视线。

  落落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向前走去,小皮靴踩在软软的小白花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离那棵梨树还有段距离,她停了下来,因为一道极其巍峨、有若大山的身影拦在了他的身前。

  她抬头望去,发现正是从小到大都最疼爱自己的大长老。

  相族族长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显现,就像眼角的那些皱纹一般,很难理清楚。

  在他平静的眼神里有温和,有宠溺,有歉意,也有请求。

  落落明白他的意思,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我没有想到。”

  相族族长眼中的歉意越发浓郁,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落落仰着小脸看着他,平静说道:“那又如何?”

  观景台上很安静,尤其是她出现之后。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清楚地传到了所有妖族大人物的耳中。

  相族族长怔住了,鹿族太公怔住了,鲤族族长怔住了,观景台上的大人物们都怔住了。

  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向来以可爱却又懂事、乖巧听话著称的公主殿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又如何?这简单的四个字看似只是质疑或者询问,其间隐藏着的那抹冷淡与强硬谁会听不出来?

  ……

  ……

  落落走到了梨树前。ŴŴŴ.ßĨQÚbu.net

  她看着树下那名年轻魔族,发现对方确实很英俊,流露出来的气息也不怎么令自己厌憎。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发间,确认没有魔角,微觉有趣,然后生出一些惘然。

  做为最尊贵的妖族公主殿下,无论在京都还是在白帝城,她始终受到最严密的保护,所以她没有机会参加大朝试,没办法与别人一道进入天书陵观碑悟道,更不会被允许进入周园试炼。

  所以她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真正的魔族。

  只是多年前在国教学院,在那个难以忘记的夜晚里,她曾经遇到过一次。

  那个生角的魔族落到周通手里,应该早就已经死了吧?

  他那时候连洗髓都还没有成功,站在自己身前的时候,难道不会害怕吗?

  一朵白花从枝头落下,擦过鬓畔,让她回过神来。

  她好奇问道:“你就是魔君?”

  她的眼睛很清亮,就像溪水,可以看到所有的真实情绪。

  很明显,对这位年轻的魔君,她没有任何怒意,只是真的有些好奇。

  “是的。”

  魔君静静看着她,忽然说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尼禄。”

  这句话与中间的微微停顿看不出来任何特异之处。

  但如果黑袍与魔帅在场,一定会非常吃惊。

  如果是雪老城里的那些王公大臣在场,甚至可能会被吓昏过去。

  虽然他淡然的语气隐藏着真正的高傲,但他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名,并且允许她使用。

  落落并不知道这些魔族皇室的规矩,也没有在意这些。

  她看着他问道:“你要娶我?”

  魔君微微挑眉,说道:“不错。”

  落落问道:“为什么?”

  联姻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证盟。

  这是非常清楚的答案,魔君相信她也知道,但是不能如此回答。

  这是君王的尊严,是皇族应该有的矜持,以及给对方的尊重。

  所以他给出的答案还是倾慕。

  他说对她倾慕已久。

  落落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真话,就像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娶自己。

  但她依然继续发问:“难道你以前就知道我吗?”

  包括相族族长在内的很多大人物都以为自己知道她为何坚持继续发问。

  她想证明魔君在撒谎。

  她想证明魔君以前并不知道自己,那么自然没有什么倾慕已久。

  只是就算证明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在他们看来,这时候的落落殿下,就像一个咬着笔尖,冥思苦想如何解开一道图案题的小孩子。

  就算让她解开了这道题,对错又有谁会在意?

  “当然,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欣赏,我相信将来某一天,你也会有相同的看法。”

  魔君神情平静看着她,显得非常有自信。

  落落忽然退了数步,来到了那片白花外,再次望向树下。

  她歪着头,眉尖微蹙,不知何事显得有些苦恼,非常可爱。

  一眼过去,便是一幅画。

  栏外便是青天,高远而澄静。

  一棵梨树,结满了细碎的白花。

  他站在树下。

  风起,花如雨落。

  落在他的肩头。

  落在他的衣上。

  这幅画真的很美。

  ……

  ……

  魔君没有说话,任由她看着自己。

  因为他此时站在画中。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眼眸深处渐渐现出一抹疲惫以及厌烦。

  最开始的时候,落落没有像雪老城的那些贵族少女一样表现出来对他的惧怕,也没有像他的那些姐妹一样摆出刻意高傲冷漠的模样,只是像普通少女那般睁着明亮的眼睛表示好奇,这确实让他生出了一些兴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兴趣已经变淡了很多。

  尤其是看到落落此时的神情。

  这幅画,本来就是他画给她看的。

  他微嘲想着,女子就是女子,终究还是喜欢这些虚无的、可笑的东西。

  正这般想着,他忽然听到了一句话。

  “你看过我的那幅画?”

  说话的人是落落。

  魔君敛了笑容,看着她平静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三天前我画了一幅画。”

  落落看着他说道:“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实景。”

  魔君微微挑眉,说道:“是吗?那还真巧。”

  “这当然不是巧合,应该是母亲知道我非常喜欢那幅画,所以给你看了。深冬一夜春风至,满树梨花开,你在树下……这些细节做的很不错,梨花好看,你也很好看,触景动情的手法也很自然,但母亲和你都弄错了一件事情。”

  “弄错了什么事?”

  “哪怕一切都被设计无比完美,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的画中人。”

  “为什么?”

  “因为那幅画不是我平空想象出来的,而是本来就有的。”

  落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咬着笔尖,冥思苦想如何解开一道图案题的小孩子。

  你们以为找到了正确的解题方法,却根本不知道这道题的意思。

  魔君隐约猜到了答案,问道:“这位画中人本来是谁?”

  落落安静了会儿,说道:“当然是我家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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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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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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