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汶水畔的暗杀

  岸下岩石间有很多道缝隙,其中一道与道殿地底的下水道相连。

  白天的时候,唐家已经派人破坏了那里的阵法,在里面洒了很多黑色粘稠的油状物质。

  那团如稀泥般的事物,缓缓地流过那道缝隙,来到道殿的下水道里,继续向前方挪动,依然没有任何声音,而且不知道这事物的表面是什么物质组成,竟没有沾上一点那些粘稠的黑油。

  陈长生的视线落在对岸。

  他不知道白天的时候,对岸非常热闹,有很多衙役、摊贩、算命先生,水畔有位弹琴的盲琴师,酒楼里很热闹,罗布在那里喝了两罐美酒。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土地微微隆起,两株带着霜色的野草已经越过了自己的脚背。

  黑色的泥土像悄无声息盛开的花瓣一般绽开,一只覆着鳞甲与毛发的丑陋的手从地底伸了出来。

  天地间的气机发生了极微渺的变化,陈长生的感知何等敏锐,立刻便察觉到了异样。

  然而他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他没有来得及动用最快的耶识步,或者用晚云挂把自己送去远方。

  那只丑陋而恐怖的手,已经从地底伸出,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脚踝。

  一道难以言说的气息,从那只手里散出,顺着他的脚踝,向着他的身体里侵袭而去。

  陈长生只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火山口,被无比灼热的岩浆包裹,肌肤上的每一处都刺痛无比,甚至有些发麻。

  这是错觉,因为那道气息并不炽热,而是极度寒冷。

  那道极为阴寒污秽的气息,冲进了他所有的经脉,然后开始侵蚀他的血肉。

  更可怖的是,那道阴寒污秽的气息,仿佛有某种生命力一般,变成薄膜状的事物,把他的三百六十五处气窍全部包裹了起来,这也就意味着,他气窍里的那些星辉力量,在短时间里根本无法冲破出来。

  下一刻,那道气息直接冲进了他的胸腹,把他的幽府冻成了一片雪山。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

  从树上落下的黄叶,刚刚离开枝头不到一寸的距离,星光都来不及闪烁一下。

  陈长生便被制住了,无论呼吸还是心跳都仿佛要被冻凝。

  不要说动手反击,他甚至就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地底那个偷袭者的手段太过阴险,那道气息太过寒冷阴毒。

  如果是别的修行者,哪怕是聚星巅峰的大强者,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形下,忽然遇到如此可怕的偷袭,遇到已经无数年没有在世间出现过的阴毒手段,都有可能出事,然后悄然无声地死去。

  陈长生就会这样死去吗?在无数强者的保护下,在国教的道殿里,在这如银般的星光下?

  关飞白提着剑走出道殿,离陈长生还有十余丈距离。

  最关键的是,除了感觉到夜风忽然有些微寒,他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道殿的阵法,也没有察觉到那个阴险偷袭者的到来。

  陈长生的呼吸变慢了,从被偷袭开始数起,他的第二次呼吸之间的间隔要长了七倍。

  同时,他的心跳也变慢了,同样从被偷袭开始数起,他的第二次心跳要比第一次心跳来的晚了很多倍。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也许他的下一次呼吸永远都不会到来,也许他的心跳将会就此停止,然后死去。

  这是陈长生离死亡极近的一次,但并不是最近的那次。

  自从十岁开始,他的生命便一直与死亡的阴影相伴,无论在北新桥底,在寒山湖畔,还是在天书陵顶,他都遇到过更危险的局面,所以哪怕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死亡的威胁,他依然没有慌乱。

  更重要的是,他有过很多次类似的经验,如何应对阴寒的气息。

  他被吱吱的龙息吹过很多次,这些年,他时而变成洞底的雪雕,时而变成冷宫湖里的冰块。

  玄霜巨龙的龙息是世间最寒冷的事物,那名偷袭者的气息虽然更加阴秽,但在这方面还是有些不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长生是这个世界上与阴寒气息对抗最多的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本,他的耐受力都要远远超过正常人,就算是那些神圣领域的强者,也不见得在这方面比他更强。

  在那名偷袭者看来,此时的陈长生应该肉身与神识尽数被冻住,便是思维都应该停止,更不要说反击。

  陈长生这时候确实已经不能动弹,但还可以想。

  只要能够想,便没有谁能够困住他。

  便在极度缓慢、将要停止的呼吸与心跳里,他微微动念。

  无数剑从藏锋剑鞘里鱼贯而出!

  无数凌厉的剑意,笼罩住了汶水畔的后园。

  无数剑光向着四周狂斩,星光骤碎,霜草骤断,地面上出现无数道深痕的剑痕,微硬的泥土翻溅的到处都是。ŴŴŴ.ßĨQÚbu.net

  道殿里的阵法终于被触动,一道清光自殿檐之上生出,把整座道殿以及后园全部笼罩于其间。

  无数道剑光里,隐隐传来一声闷哼,同时响起一道嗤啦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

  草地不停地隆起,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远离。

  那道阴秽的气息,没有了源头,陈长生不再有性命之虞,但暂时还不能移动,依然危险。

  群剑飞舞而回,悬于他的身体四周,布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剑阵,发出嗡嗡的振鸣。

  ……

  ……

  远远看着站在水畔的陈长生,关飞白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陈长生呼吸频率与心跳的变化,不可能瞒得过他的通明剑心。

  然后,他看到了草地上的那些黑土,以及那只诡异地握住陈长生脚踝的手。

  长剑出鞘,他便向那边掠了过去,心情却是紧张到了极点,因为他发现有可能来不及。

  便在这时,无数剑光出现草地上,斩的星光与霜草俱碎,同时逼得那名偷袭者现出了身形。

  看着草地上的那道隆起,关飞白长剑离手,向那处斩落。

  汶水畔的夜色里亮起一道白色的剑芒。

  满天星光顿时黯淡了数分,霜草偃,黄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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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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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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