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穿过她的黑发的他的手

  只可惜到最后,命星盘上的图案依然一片模糊,就像她现在眼中的周园一样。

  她看不到自己的命运,哪怕最细微的指向都没有,但在那片图案里的某一处,她看到一些灰色的轨迹。

  看到他人的命运,总是比看清自己的命运要简单一些。

  她再次望向昏迷中的陈长生,有些不解想着,怎么此人与自己之间会有联系?就因为自己救了他?只是此人的命运轨迹如此灰暗,简直看不到任何生机,就像先前在芦苇丛里确认的那样,如果没有意外,此人必死无疑。

  “你只要还没死,我都会尽可能让你活着,但是……如果你注定要死,能不能请你早点死、自己去死,不要拖着我和你一起死?”

  她看着陈长生想着。

  山洞里退路,却没有后路,她的真元近乎枯竭,凤凰之魂再次沉睡,桐弓不可能永远坚固不破。

  青翠的梧桐树上,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灰色斑点,那些都是瘴毒的痕迹。

  她低着头,两手的食指轻轻相抵,自言自语着:“没事没事的,容儿一定会没事的。”毣趣阅

  这时候的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有些委屈伤心,有些心慌。

  软弱只是一时,委屈也只是一时。

  片刻后,她便平静下来。

  她从来都不是普通的小女孩。

  她是徐有容。

  她抬起头来,眼眸明亮。

  她决定行险,杀掉此人。

  时间还在流逝,并没有走过太远距离,桐弓化作的青树,应该还能支撑更长时间,但忽然间,青树化作光点,在洞口消散无踪。

  她向着洞外掠去,双手在空中画出两道火线,攻向白海。

  在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自行解除最后的防御手段,抢先发起攻击,这是很勇敢、很出人意料的选择,当然非常突然。但从昨夜做出夺凤血这个近乎疯狂的决定之后,白海便一直处于自已最强大的阶段中——是的,哪怕是被评为冷酷嗜血的他,也觉得这件事情很疯狂,这让他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紧张,竟让他的境界始终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里,于是才能够找到徐有容的踪迹,以及此时他能够很稳定地接下对方的反扑。

  梧桐树消失,依然在上面的瘴毒,化作漫天灰尘在洞口弥漫。

  白海稳定而强大的手掌,破灰尘而出,直接对上了那两道带着圣洁意味的火线。

  轰的一声,崖洞内外烟尘更盛,然后有凄厉的破空之声响起,两道残影拖着火星不停地流转,场间的温度陡然升

  火线骤敛,掌风狂啸,一道身影疾速倒退回崖洞深处,无法站稳,重重地落在崖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被逼进崖洞的是徐有容,她顾不得撞击带来的痛楚,把手伸向身旁。

  白海哪里会再次给她调息布防的机会,化作一道灰影,来到她的身前,手中的法器骤然间大放光明,把她刚刚重新握在手中的桐弓击飞,同时身形前趋,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探出,紧紧地扼住了徐有容的咽喉。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

  徐有容不再做无意义的抵抗,微微蹙眉,没有吐血,脸色却比先前更加苍白,显得很虚弱。

  就算是平时,苦修二百余年终至通幽境巅峰的白海,遇到她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现在她身受重伤,真元已然枯竭。

  最终的结局,没有任何意外。

  白海自已却有些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你败了。”他看着徐有容声音微颤说道,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那是兴奋与激动,也有一些惶恐不安的因素。

  天凤转世,就这样被自已击败了?自已居然胜的如此轻松?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昨夜到底是谁,居然把你伤的如此之重?”

  徐有容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神情依然平静,仿佛对方根本没有扼住自已的咽喉与命运。

  这种无视让白海再次愤怒起来,厉声喝道:“现在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你就会死去,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屑于和我说话?”

  徐有容静静看了他一眼,依然没有用说话,用沉默表明自已的态度。

  白海怒极反笑,声音变得有些诡异:“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激我杀死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看着自已的血被我吸于净。”

  徐有容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厌憎的神情。

  不是恐惧,不是害怕,只是厌憎。

  白海身体前倾,看着她的脸,声音微颤,感慨说道:“你这脸……是怎么做的?居然这么真。”

  徐有容看着这张阴险的、苍老的脸,忽然有些后悔。

  “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能够有与你近在咫尺的一天。”

  白海看着她明亮如秋水的眼眸,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哈哈哈哈,这真是我的荣幸。”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再次前倾,与她离的更近了些。

  徐有容静静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却自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眼睛,白海忽然间失去了戏弄对方的兴趣,甚至有些不安,声音微涩说道:“您放心,我会让您有尊严的死去……所以就算您有什么最后的手段,希望您也不要用,不然我真不知道一旦希望落空之后,我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徐有容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然后闭上了眼睛。

  白海怔了怔,低头凑向她的颈间。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所以有些紧张。尤其是想到,对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凤转世,是真正的圣女,他更加紧张,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下一刻,徐有容的眉头再次蹙起,似乎有些痛。

  白海的眼瞳急剧收缩。

  他觉得,那是自已此生品尝过的最美味的仙浆玉液。

  只是……为什么这么少?

  下一刻,他便忘记了这个疑问,那道流入他嘴里的液体,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火焰,仿佛是真正的太阳的精华,要比落阳宗里的地火纯净无数倍,与之相比,传说中的地火之晶又算得什么?

  只是瞬间,他便觉得有无数的能量灌注进了自已的身体。

  只是一口,他便醉了,花白的眉毛飘起,眉眼不停挤弄,如痴如醉,看着极为怪异。

  徐有容看不到他的脸,他也看不到徐有容的脸,所以他没有发现,徐有容睁开了眼睛。

  她静静看着崖洞里的石壁。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到了死亡深渊之前,正在禁受如此的羞辱与残酷,她的神情依然很平静,仿佛还有余暇思考些别的事情。

  时间缓慢地流逝,却是那样的坚定,令人心生畏惧。

  忽然间,徐有容的眉毛再次微微挑起,因为她发现自已似乎算错了。

  就算自已能够杀死这名可恶的老贼,但自已身体里的血也会被对方吸食于净。

  这一次,她的眼中出现了真正的悔意,虽然很淡,但终究是有些后悔。

  她不想就这样死去,更不想死的时候,这个老贼的尸体还会压在自已的身上。

  然而就像星空里的命运轨迹一样,一旦开始运行,便再也无法停止。

  这是她做的决定,她的计划,一旦开始实施,她便成为这个计划里的一环,再也没有办法阻止结局的到来。

  这就是自已的命运吗?

  她静静地想着。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无论国教南北两派,都是如此认为。

  但有些人并不这样认为。

  比如王之策,比如那些必须要改变自已命运的人。

  徐有容以为自已的命运无法改变,只能和这名老贼同归于尽、最后变成崖洞里无人发现的一对尸体,却忘记了这个崖洞里还有一个人。

  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抬了起来,带着她的视线,慢慢地向着她的颈间移去。

  这只手不大,指甲剪的很于净,手指修长,平时很温暖,这时候却很寒冷,指缝里还残着冰雪。

  这只手看着有些疲惫无力,但却是那样的坚决,穿过她的黑发,擦过她的耳垂,落在她的颈间……

  这只手缓慢而坚定地捂在了白海的脸上,然后向外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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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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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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