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万物的前提

    微风"过废墟,拂动衣袖,渐渐牵起一丝杀机。

    别的人感觉不到,陈留王却是非常清楚。

    他盯着司源道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陈长生不会杀我。”

    怀恕道姑怔了怔,然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里便想出面阻止,却发现师姐没有说话。

    怀仁道姑望着京都南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理会即将到来的事情。

    这个时候,一把短刀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花厅断墙外,斩断了乱飘着的风以及某种可能。

    当司源道人望过去的时候,那把短刀已经回到了对方的袖子里。

    户三十二结束了对王府的抄检。

    司源道人面无表情说道:“有时候仁慈就等于愚蠢。”

    户三十二谦卑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志,那么谬误也是正确,愚蠢只可能是因为我们。”

    听着有些拗口,实际上意思非常简单。

    教宗陛下就算是错的,那也是对的。

    如果教宗陛下真的错了?请继续参看上面这句话。

    司源道人收回望向陈留王的视线,道袖旁的风也停了。

    户三十二简单的讲解了一下当前的局势。

    从磨山垮塌,到离宫的教士们控制太平道,京都四周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实际上时间很短。

    天书陵那边依然处于对峙之中,即便面对着那位真正的传奇,徐有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怀仁与怀恕从清晨开始便进了地道,根本不知道天书陵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她们知道连王之策都出现了,自然很是吃惊。

    “王大人为何会……”

    怀恕很是紧张不安,无法继续言语。

    怀仁心想难怪自己先前觉得南边有些问题,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们去天书陵看看。”

    怀恕声音微颤说道:“那可是王大人。”

    怀仁平静说道:“即便是王大人,也不能对圣女峰下乱命。”

    说完这句话,她便带着怀恕离开了相王府,向着天书陵而去。

    在这种时刻,能做出如此强硬的选择,离宫教士们对怀仁道姑或者说圣女峰的敬意更增数分。

    司源道人没有理会这些事情,他再次望向陈留王,说道:“如果有机会,今天我还是会杀了你。”

    户三十二在旁听着很是无奈,却也知道无法做什么,因为司源道人说的是有机会。

    陈留王说道:“你很想杀我?”

    司源道人说道:“很多年前我就想杀你,因为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麻烦。”

    那时候他是天海圣后与教宗陛下都很欣赏的年轻人,刚刚成为大主教。

    陈留王则是陈氏皇族留在京都的唯一代表,在百姓与官员的心里拥有很重要的地位。

    陈留王说道:“果然如莫雨所言,你的杀性确实极大。”

    司源道人说道:“何必来挑拨我与她的关系,当年莫说你,便是教宗陛下我也曾经想杀过。”

    陈留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当年国教学院被围攻以及随后的那些事情里,经常都能看到司源道人出现。

    或者在百花巷的茶楼里饮茶,或者在夜色里盯着那道挂满青藤的院墙。

    当时的陈留王则是站在他的对面,要做的事情则是保护陈长生。

    只不过现在局面已经逆转过来。

    户三十二带着陈留王向王府外走去。

    看着满园废景与倒卧其间的尸体,陈留王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离宫准备把自己囚禁在何处,不知道像司源道人会不会寻找机会暗中杀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该祈祷陈长生获胜还是商行舟获胜。

    如果从他的生命安全的角度考虑当然应该是前者。

    但那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故事结局。

    他只知道无论今天最后是商行舟获胜还是陈长生获胜,他与他的父亲都已经提前败了。

    在还没有真正出手的前提下。

    或者,正是因为他和父亲并没有真正准备出手,才会败的如此干脆利落。

    现在看来,他与父亲还有陈家的王爷们、甚至包括商行舟都低估了陈长生的魄力。

    也对,无上的权威本就是最蚀骨的毒药,谁又能禁受得住这种诱惑?

    ……

    ……

    离宫里没有飘雪,但也显得很冷,或者是因为太冷清的缘故。

    宽阔的广场上只有两个人。

    吴道子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头发乱糟糟的,绷带被血染透,看着极其狼狈。

    他这时候非常愤怒,恨不得把陈长生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不管里面究竟有没有高祖。

    但他不敢这样做,因为一个身穿白色祭服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

    安华清秀的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

    她握着短刀,没有看别的任何地方,只是盯着吴道子的后颈。

    教宗陛下离开的时候,交待的非常清楚,若事情有变,她要在第一时间里,杀死这个老人。

    两位大主教也教的非常清楚,想要杀死一个人,最好是把对方的头砍下来。

    ……

    ……

    陈长生走出了离宫。

    参加大朝试的教习与考生,都在青叶世界里。

    看热闹的民众早就已经散去,石柱一片安静。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准备面对这片天地,不免觉得有些孤单。

    但就在他准备叹口气的时候,却看到了唐三十六。

    这让他有些意外,又有些尴尬。

    唐三十六说道:“你既然可以提前给关白写信,也可以告诉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谁都能听出来里面的恼意。

    陈长生说道:“我知道唐家的行事风格,出手便无退路,所以不想你被牵扯进来。”

    唐三十六说道:“既然要动,便必须雷霆大动,难道你不同意圣女的做法?”

    陈长生说道:“有容的做法,已经是在这种局面下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用人族的前途威胁商行舟这样的人物,看似天真幼稚荒唐可笑,其实不然。

    因为商行舟明白,天真往往意味着绝对的冷酷无情。

    今天如果不是王之策忽然出现,徐有容真的可能会成功。

    唐三十六问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陈长生说道:“无论修道还是智慧,我不及有容远矣,但我有时候更天真些。”

    即便是这样紧张的时刻,听着这样的话,唐三十六还是忍不住想要嘲弄他两句。

    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隐约猜到了陈长生想要表达什么。

    越天真,越冷酷,是这个意思吗?

    陈长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南方走去。

    唐三十六怔在原地,过了会儿时间才醒过神来,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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