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要栽了吗?
或许吧!
这一次的套利,数额非常惊人,如果想要弄死老李,他是万万没有侥幸的道理。但是张希孟突然怔住了,他呆呆看着前方,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记着不要把事情走漏出去。”
陆洲怔了怔,到底还是点头,“下官知道了。”
打发走了陆洲,张希孟又沉吟了许久,他才起身,刚到书房外面,一阵炫目的阳光射来,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张希孟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糖,塞进了嘴里,又到葡萄架下面站了一会儿,这才恢复了精神头。
今年的他,早就过了不惑之年,算不上年轻。
而且早年身体亏虚,加上常年着书,留下了一些毛病,诸如体虚,低血糖,偶尔还胃痛,另外还有两颗牙烂了。
就像是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这台名为身体的机器,还能运转,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但是小毛病却接连不断。
朱元璋比他大了十几岁,现在快到花甲之年,身体倒是极好,而且如果马皇后、朱标、朱雄英他们都在,估计老朱能活八十,张希孟未必比得过他。
再说李善长,已经古稀之年,一路走来的老朋友,除了汤和、徐达等寥寥几人,也就是他了。
用不着别人,就算是让张希孟自己说,他也不想把老李怎么样。
是真的,下不去手。
人只要上了年纪,就不免感情丰富,追忆过去,看戏也喜欢夕阳红的桥段,有时候一场戏看下来,眼圈总是红红的,反而那些小孩子,只想着打哈欠睡觉。
张希孟甩了甩头,打起精神。
他到了皇宫,和朱元璋见面,没有提李善长的事情,而是沉声道:“主公,时至今日,我确确实实,不能再帮着大明干什么具体的事情了,请主公准许我辞官致仕,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安心着书吧!”
朱元璋靠在椅子上,默默听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神色,只是想了很久,才缓缓道:“是身体撑不住了?咱看你进出之间,总是下意识扶腰!”
“这个……倒不是撑不住了,虽然臣身上有些毛病,但还不至于很快就垮下来。只不过臣心有些累了,陪着主公起兵,打天下,治理国家,勾画大明的未来……前后三十多年,半个多甲子过去了,老虎吃饱了,还能打个盹儿,臣这个位置,着实不敢懈怠。到了现在,臣恳请主公,给我放个假,让我能安心着书,总结此生。还望主公恩准。”
张希孟说得诚恳,神色之中的诚恳也不是说谎。
他并不是身居高位,进退维谷,不得不急流勇退,实在是他已经为这个国家,这个天下,贡献了所有的智慧。
天下九洲,整个大格局已经确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执行落实,张希孟不想留在朝中,继续什么都过问,实在是有些累心。
对于一个辅佐君王的臣子来说,做到他这份上,也当真没什么好说了。
确实可以功成身退,再无遗憾。
便是当年的姜太公,只怕也就是这样,不能更好了。
朱元璋低着头,思量再三,竟然笑着点头了,“成,咱答应你了,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吗?”
张希孟稍微有点错愕,老朱答应有点太痛快了,他思忖一下,就说道:“主公,我头上还有个鲁王爵位……我记得当年拟定圣旨的时候,我这个鲁王位置,并没有世袭罔替。所以臣斗胆恳请,我张家后人,不要有任何世袭爵位。”
朱元璋想了想,笑道:“你是怕子孙不肖,落到孔家那一步,辱没你的名声?”
张希孟笑了,“算是吧,主公圣明!”
老朱哼道:“你想不要就不要,可是咱不行啊!这个皇位朱家子孙还必须担着……也罢,咱答应你,张家子孙,在大明境内,不给爵位!”
老朱玩了个文字游戏,张希孟也听得出来,大明境内不行,如果张家后人,愿意在外面折腾,打出一片天下,那也是孩子的本事,你张希孟管不到这里吧!
“臣多谢主公成全。”张希孟道谢。
老朱又道:“还有什么,一起说出来!”
张希孟又想了想,“主公,臣打算去杭州定居,就在西湖边买个园子。臣在京的住处,如果主公同意,就改成个展览馆吧!把臣这些年收集的东西,陈列其中,以供后人观赏沉思。”
老朱突然道:“对了,先生,咱要是没记错,你的家里,藏着不少咱当初写的东西吧,你看是不是?”
“主公想要讨回去?”张希孟惊讶道。
老朱脸色微红,“谁还没有涂鸦之作,凭什么不能拿回来?”
张希孟一笑,“主公,以臣之见,还是留着吧!这些东西正好证明了主公一点点勤学苦练,才有今日成就,创业维艰,学业艰辛。这样吧,这个展览馆由臣出钱,以后的维护费用,也从臣的稿费里面出,不劳主公费心,也不浪费国帑,主公意下如何?”
朱元璋翻了翻眼皮,终归于一声长叹,“随你吧!”
张希孟沉吟片刻,他似乎没有更多想说的,而且他这次只是退出朝廷,选择一处着书,又不是真的消失了,有什么别的事情,还可以随时交流,没那么麻烦。
朱元璋见张希孟不说话了,他却反道:“咱答应了先生的要求,先生是不是也要答应咱的要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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