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恩怒火上窜,几乎发作,却最终因为阶下囚的身份,只是一声长叹,低头不语。
朱元璋以为他知道错了,便冷笑道:“你说自己有爱惜百姓之心,如今百姓拥戴,齐声赞叹,市面平和,安居乐业,岂非咱的功劳?”
听到老朱自称“咱”,白敬恩的怒火又一次不可遏制。
竟然是这么个粗俗不堪的东西,你懂个屁的治理百姓?
不过是仗着拥兵自重,耀武扬威罢了。
自己到底是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又入朝为官多年,岂能屈服贼匪?
“哼!尔为乱贼,天下之乱,皆是尔等之过,如今还敢邀功?”
“你!”
老朱勃然大怒,这还是人话吗?
天下大乱,是他的过错?
元廷倒行逆施,视百姓为草芥,几十年的压榨,百姓已经山穷水尽,开河变钞,元廷逼着百姓去死。
这才有活不下去的人们愤然一击,才有了遍地红巾!
如今却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天下大乱的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这还是一个读书为官的人?
莫非说你读书读的是颠倒黑白,当官当的是丧尽天良吗?
老朱压抑的怒火不可抑制,自己为了得到滁州,对人还是太过宽宏了,有些畜生,不杀不足以平心中怒火!
朱元璋向左右看看,就要下令。
这时候张希孟站了起来,他冲着朱元璋微微一笑。
“主公稍安勿躁,让我问几句,替主公剖断此人腹心。”
朱元璋黑着脸点头,“交给先生了。”
张希孟站起身,笑呵呵道:“白敬恩,我很好奇,数日之前,你肉袒出降,如果当时主公礼贤下士,给你天大的恩遇,请你不计前嫌,辅佐主公,治理地方,造福百姓……你会答应吗?”
白敬恩怔了怔,会吗?
平心而论,会吧!
毕竟如果真的想当大元朝的忠臣,大可以背城一战,又或者悬梁自尽,能留下书信,祈求朱元璋善待百姓,就已经算是有良心了。
可问题是朱元璋并没有善待他这位饱读诗书的知府大人。
他一番爱民之心,却被当做俘虏关押起来。
尤其可恨,竟然羞辱自己,说什么比自己更会治理百姓,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为大元忠臣,又怎肯屈膝贼人?”
听到了屈膝贼人,老朱越发生气,索性把头扭头一边,交给张希孟处理,懒得多看一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
张希孟倒是坦然,他不慌不忙道:“你反复说我们是贼人,这么说你是视元廷为正统了?”
白敬恩咬着牙,“大元皇帝,承天之德,席卷天下,一统八荒。我等皆为大元臣民百姓,只不过我乃忠臣,尔等为逆子!”
“哈哈哈哈!”
张希孟忍不住朗声大笑,“白敬恩,好一个大元忠臣!毕竟你虽然是汉人,但是能在元廷为官,也是人上之人,不光是你,还有你的家族,都过得很好吧?”
白敬恩一愣,什么意思?难道还要祸及家人?
不过他的家人并不在这里,你们打错了算盘!
他只是怒视,并不说话。
张希孟继续道:“元廷虽然是蒙古人入主中原,欺凌压榨汉人,江南百姓的一条命,不过是一头驴罢了!但在蒙古手下,到底有一群为虎作伥之辈,趋炎附势之徒,甘心充当走狗……尤其是在这个元廷人心尽失,天下豪杰并起的时候!”
“话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张希孟盯着白敬恩,再度问道:“如果最初主公待你如上宾,给你体面,给你权势,让你继续当人上人,你可是会摒弃元廷,改投主公?”
白敬恩咬着牙,咯咯作响,浑身颤抖,他忽然大吼,“小贼,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有死而已!你杀了我吧!”
张希孟哈哈大笑,一扭头,对着朱元璋道:“主公,事到如今,其实已经一清二楚……白敬恩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说他们忠于元廷吧,他们也未必愿意替元廷去死。说他们可以拉拢吧,他们又自恃身份,想要继续当人上人,作威作福。怎么形容他们呢?”
张希孟斟酌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忍不住笑道:“或许这就是一群矫情的贱人吧!”
张希孟此话出口,便是一直看着的罗贯中都瞪大了眼睛,好精辟的总结啊!
必须记下来,以后写书用得上!
朱元璋自然是大喜过望,小先生就是犀利!不过老朱稍微斟酌一下,似乎品味到了更深的东西。
“先生,咱出身低微,曾经是要饭的和尚,人家看不起咱,似乎也有道理。”
张希孟笑道:“主公,这岂止是有道理,简直是大大有理。论起来,咱们和元廷的仇,未必大过和这些高高在上的士大夫的仇啊!”
话音不高,却宛如惊雷炸响。
张希孟再次点破了要害。
元末的红巾军起义,自然有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意思在……但既然作为一场农民起义,天然就包含反对世家地主,要求均贫富,耕者有其田的主张在内。
而且在某种情况下,后者要远远比前者更重要!
白敬恩作为元廷的知府,地位身价比起李善长要高得多,李善长尚且经过了敲打,才一心配合老朱。白敬恩可是没有那么容易认可朱元璋,甚至干脆说,他们两个水火不同炉。
当然了,朱元璋也有可能挽回白敬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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