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不是濠州的老人,对这个赵继祖也不是那么熟悉,但他却是得到了事先的预案,已经有了稳妥的计划。
这也是张希孟主持之下,对军中进行的重大改革之一……很多时候,得意就会忘形,得意越大,就越是可能胡来。
像历史上的蓝玉,俘虏了一大堆元廷宗室,就挑几个好看的,自己享受了。也有阮小七那种,灭了方腊,就穿上龙袍耍耍的。
这种事情,你说是人之常情,一笑了之,也就过去了。如果要追着查办,也是很难说得清楚。
因此张希孟早在开战之前,就定下了预案。
避免因为将领一时糊涂,酿成大错……当然了,这些预案不包括战场的临机决断,张希孟也没心思微操。
主要是像韩宋这种……如果城破突围,明军需要全力救助,不能坐视不理。如果刘福通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对大明充满敌意,咱们这边要尽量克制,决不允许屠戮韩宋君臣。
至于眼前这种情况,开封顺利解围,韩宋君臣安然无恙……张希孟的要求是不许太过亲密,要保持距离,缺粮缺水,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是决不允许这些人随便出开封,更不能允许他们就地溃逃,弄得四处都是。
常遇春回想着张希孟的吩咐,他现在除了佩服,就是佩服。
你说一个大老粗,哪里知道怎么应付韩宋君臣啊?
万一高兴了,就接受了投诚,回去肯定要出事的。
如果下面人错会了意,把这些人给杀了,回去还是没好下场。
也就是张相心细,把什么都想到了。
常遇春稍微沉吟,就对赵继祖道:“我是奉军令行事,眼下和察罕的大战尚未结束,开封经过数月围困,急需休养生息……你回去告诉小明王和刘福通,就待在城中,我们会送粮食药物过去,确实要出城办事,也不许离开十里。”
“好了,你可以去了,俺还要领兵追击察罕!”
常遇春说完之后,就带兵前进,把赵继祖扔在了一边。
而且明军还分出了一队兵马,由郑遇春率领,接管了元军留下来的阵地,靠着土寨垒墙,继续封锁开封。
郑遇春不是常遇春,这家伙做了这么多年训导员下来,原则性非常强,但同时又笑口常开,跟谁都能说得来,属于外圆内方的人。
他接过了和韩宋的交涉,那是比常遇春要强多了。
我们是盟友,大明绝不会背信弃义,更没有加害的意思,请城里务必明白……但眼下又在大战,两家到底不同,如果撤去兵马,随便出入,发生冲撞,伤了和气,那就不好了。
因此呢,我们先接管了开封的外围,但是却不是要封锁城池,而是要保护大家伙。
明军方面,每天提供二十万斤粮食,帮助渡过难关。
另外又在元军的营垒前面,设置八处市场,城里的人可以出来,和明军交换物资,采买需要的东西。
再有,我们准备药物,救治伤员,同时也给划出一片区域,作为专门的墓地,用来安葬这几个月里,不幸去世的将士。
最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跟我们提,我们会尽力协调。
郑遇春这一套安排下来,入情入理,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是这一套安排背后,也透着绝对的疏离,韩宋是韩宋,大明是大明,咱们两家的事情,现在还来不及处理,等日后再说。
但是毫无疑问,明军不许韩宋参与和元军的战斗,盟友和盟军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不能并肩作战,自然没法分享胜利果实。
成不了胜利者,结果会怎么样,似乎不是那么乐观啊!
消息传到了开封,最先明白过来的就是这一帮大宋忠良们,毫无疑问,人家都是大聪明了,这点事情还能看不明白。
虽然刘福通挺过了艰难的围城,但是韩宋也废了。
现在城不过一座,兵不足万人,遍地伤员,老弱病残……就这幅样子,一阵风吹来,都能把韩宋给灭了。
根本用不着别人出手了。
是时候了,这个大宋啊,该亡了!
只是这最后一口风,该谁来吹合适呢?
明军似乎不愿意做啊!
那就只有我们这些人来干了。
王家,杨家,陆家……这几位都是当初被朱元璋逐出大明,送来开封的大族名士,此刻聚首,进行着商讨。
“你们说,大明的意思是什么啊?”王岫问道。
那两位看了看,无不笑道:“还用得着多说吗?不过是大明天子不愿意干脏活,不想沾上杀戮,要不然直接纵兵杀入汴梁,把小明王扔到黄河里面淹死也就是了。”
王岫呵呵道:“这话不错……但若是大明天子当真如此做,咱们反而麻烦了。明军入城,杀的可不只是小明王啊!”
杨攀桂点头,“是啊,当初我们觉得小明王天命所归,刘福通世之豪杰,谁曾想,竟然看错了人!现在朱元璋大军袭来,我们又该怎么办?你们可知道啊,大明不敬士人,收缴田产土地,现在更是连孔孟之道都不要了……我们总不能就这么低头了吧?”
他这话说完,发现王岫竟然呵呵冷笑,弄得杨攀桂一阵错愕,难道说错了吗?
岂止是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你先别管大明做什么,有一点是不变的……不管做什么,都离不开干事的人。过去咱们没法立功,大明的刀砍下来,挡也挡不住,躲也躲不过,没法子,只能出逃开封。可现在不同了,一个大功劳摆在我们的面前,只要替大明天子解决了眼前的麻烦,论功行赏,总会有咱们的一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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