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普郎怒不可遏,这群畜生真是太给自己丢脸了,居然在军中窝藏妇人,让朱家军查到了,还敢殴打朱家军的将领。
你们这是要反天啊!
幸好郑遇春还算克制,没有还手,这边也仅仅是受伤,不然的话,出了人命,那可是要按照哗变算的。
弄不好他们这次费尽心思,投靠过来,就全盘皆输,什么都完了。
你这是要害我的命!
丁普郎暴怒,他这个人有个特点,怒极之下,双眼充血,就跟恶鬼附身似的。一旦这样,就意味着必须要杀人,不见血是不可能的!
“住手!”
眼见丁普郎提着刀冲过去,张希孟断然大喝,丁普郎稍微一愣,竟然道:“张相,你不用管,先让我杀了这个畜生,回头再向张相公请罪!”
丁普郎一步步逼过去,还要杀人。
在这个刹那,张希孟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生气了,非常不满意。
出了问题,不管多严重的问题,都可以按照规矩,堂堂正正解决。
可是在明目张胆之下,还敢搞私刑杀人,这就是挑战张希孟的底限。倘若是那些老将,最轻也是从甲等军团剔除,稍微严重,就解甲归田,甚至按照军法处置。
遇到这种事情,哪怕是朱元璋都保不住,他也不敢保。
平时不在乎军法,到了战时,又如何服从命令?
军中都是这种人,那是要出大事的。
其实由此可见,天完,彭党,他们从本质上讲,都还是一群土匪山贼,远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王师!
“拦住他!”
张希孟再度开口,头上有伤的郑遇春竟然第一个冲上来,傅友德稍微迟疑,也扑了上去。
这俩人一左一右,抱住了丁普郎。
傅友德就道:“丁普郎,张相面前,你也敢撒野?”
郑遇春也跟着道:“丁将军,必须查清楚实情,否则的话,你私自处死将士,是要受到严惩的。”
两个人不停劝说,这时候张希孟的护卫也过来了,把丁普郎和那些人分开,丁普郎呼哧呼哧喘气,却也没有办法。
这家伙也是个气性大的,竟然翻白眼,要抽搐过去。
傅友德眼见不妙,急忙劈手夺下他的刀,然后叫人过来,一起压住丁普郎,又让人请来军医……足足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才总算控制住局面。
丁普郎眼中的血红色终于退下去,他浑身冷汗,简直跟病了一场似的。
“张相,我,我御下不严,冒犯张相,甘愿领罪!”
说完,他挣扎着单膝跪地,俯身请罪。
张希孟绷着脸,半晌才缓缓道:“丁普郎,你军中有人私藏女人,还肆意胡来,你知道吗?”
“我,我早就告诉他们,把女人都给放回去,不许带着……”
“那以前就是有了!你也知道!”张希孟断然质问,丁普郎怔了怔,只能无奈道:“是,我是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张希孟再度追问。
丁普郎越发尴尬,嘟囔了好半天,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请罪。
张希孟越发震怒,这时候傅友德忙躬身道:“张相,我虽然在天完时间不长,但大略也是清楚的。军中征战不断,日子凄苦,将士们耐不住寂寞,掳掠女子,也,也是常有的事情,丁普郎约束已经很严格了,只是,只是……”
“只是依旧不能避免。”张希孟把话接过来,“丁普郎,傅友德说的对吗?”
“对!”丁普郎咬牙切齿,“请张相放心,给我三天时间,我立刻清查,谁还敢违背军令,我就提着他们脑袋向张相请罪!”
“用不着!”张希孟再一次打断了丁普郎的话,他也算处理了不少俘虏,和什么人都打过交道,但是像丁普郎这么难摆弄的,还是第一次。
“丁普郎,我想问你,你的这万八千人,他们都姓丁吗?都是你的奴仆?要对你唯命是从?对吗?”
丁普郎愣住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他身躯微微颤抖。
“我,我领着他们跟元鞑子打仗,没有我,他们早就被元鞑子打死了!”
张希孟微微一笑,他看得很清楚了,说到底,还是兵归将有的那一套。张希孟沉吟良久,主动俯身,把丁普郎拉起来。
“坐,坐下!”
丁普郎老脸通红,到底经受不住,只能乖乖坐下。
张希孟想了想,这才道:“我记得当初彭祖师宣扬弥勒佛下界,改换乾坤,光明大同……说起来,我虽然和彭祖师出发点不一样,但是都主张再造乾坤。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没有聊过,但我相信,在我们俩看来,这个世道都坏了,需要彻彻底底重建……丁将军,你以为呢?”
丁普郎愕然许久,张希孟提到了彭祖师,让他一阵恍惚,“张,张相……当初彭祖师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元廷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豪强兼并土地,色目人欺凌黎民。百姓没有活路,人人都盼着弥勒佛救他们!”
张希孟再度点头,“丁将军,我想问你,既然要重塑乾坤,那大光明世界,该是什么样的?”
丁普郎努力思忖,然后才道:“自然是要吃饱穿暖,有田种,没有天灾人祸,大家伙都过得平安快乐……我,我就是听闻朱家军有这样的气象,这才过来的。那个畜生欺凌女人,和禽兽无异,我要杀他,张相为什么阻拦?”
张希孟越发看明白丁普郎这个人,反而不那么生气了,而是含笑道:“丁将军,你说了不少,那我问你,在一个新的世界里,人和人的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能不能随意打杀,能不能不经任何调查,就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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