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朱重八 1/2

小沐英刚刚失去了母亲,又哭得伤心,不一会儿就趴在了马车,睡了过去,张母将一件衣服盖在了沐英的身上。

马车继续前行,直到下午,沐英才醒过来,这时候张希孟捏着四分之一张饼子,送到了他的嘴边。

“饿了吧,吃点!”

沐英没敢接,而是仰起头,不安看着张希孟,还有旁边的张母。

张母看的眼圈发红,他们一家,几时这么窘迫过?

“别怕,这是你的,咱们大家伙都有,都有!”

没错,这是车上最后一张饼子,被平分成四份,一人一份。

“既然在一起了,就是一家人,有一粒米,也要煮成粥,分着吃,这是咱们家的规矩!”

老爹的话,从车外传来。

“谢,谢恩人。”

小家伙哆嗦着接过来,傻傻看着,仿佛什么了不得宝贝,竟然舍不得下嘴。只是实在是太香了,引得他流出了口水。

突然,小家伙猛地咬下去,大口大口嚼着,小脸蛋上泛起幸福的笑容……

马车还在前行,张老爹不时鼓励他们,没什么好怕的,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能写会算,还粗通医术,甚至相书也懂。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哪怕摆摊子,代写书信,测字算卦,也能活着。

这读书人只要不要体面,就没有活不下去的道理!

老爹的话,让车厢里的夫人既是好笑,又好想大哭,这话竟然从丈夫的嘴里说出来?你不是常常念诵文丞相的正气歌吗?你不是常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吗?你的骄傲哪去了?

老娘想笑,又觉得心酸。

张老爹似乎猜到了。

“夫人,你是不是要嘲笑我?告诉你,我可没变,咱去的是濠州,不是元廷的天下。如果,如果红巾军的首领,真是个雄才大略的,我,我就辅佐他,没准还能成就汉高祖和萧何的佳话呢!”

夫人当真是笑出声了,好厚的脸皮,别想美事了,能平平安安就好了。

张希孟不敢笑,倒是发现了老爹的一点长处,苦中作乐,至少还不迂腐。貌似老朱手下的文臣也不多,只要平安到了濠州,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马车离着濠州也越来越近,张希孟的心思越活泛。

可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元兵,他们押解着抢来的财物粮食返回营地。

在一些人的马鬃上,竟然系着血淋淋的人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似乎是立功凯旋。只不过是不是杀良冒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看到了这一幕,张老爹顿时魂飞魄散,他连忙调转马车,赶快逃离这帮瘟神恶鬼。

可就在张老爹准备逃走的时候,元兵似乎发现了他们,竟然分出两骑,朝着马车追来。这两个元兵高举手里的兵器,发出怪叫之声,仿佛看到了猎物的野兽。

“不好!”

老爹急忙赶车落荒而逃,车里的张希孟和老娘也都惊恐不已。

要怎么办?

此刻的张老爹也是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回头看去,元兵已经越拉越近,他这破马车如何跑得过人家?

难道他们一家人就要死了吗?

张老爹急切之间,发现路边有一条壕沟,沟边还有几棵柳树,一丛枯草。

有办法了!

张老爹勒住马车,他扭头伸手,抓住了张希孟的胳膊,“快下车!”老娘搭手,把张希孟弄下了马车,至于沐英,小家伙倒是很灵活,也跟着下来了,他紧闭着嘴唇,小眼睛乱转,元兵已经越来越近了。

“你快带着他们躲到里面去。”

张母一愣,“老爷,你呢?”

“用不着管我!”

张老爹只说这一句,便重新跳上车辕,没命地挥动鞭子,老马吃痛狂奔,元兵瞧见了马车,也追了下去。

张母先是一怔,如何不明白,丈夫这是用命保护他们!

二十年的夫妻,丈夫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一切,如今丈夫却要为了她和儿子,连命都不要了。

张母恨不得过去和丈夫死在一起,只是儿子还在身边,她一段肝肠,撕成了两节。

此刻的张希孟脸色苍白,眼中怒火中烧,他知道元兵残暴,可是真正当屠刀落在自家人头上之时,那种愤怒实在是难以形容。奈何此时他连走路都困难,一阵风就倒了,又能如何?

母亲拉着张希孟,跑进了树丛,她向两边瞧了瞧,还好有些枯草树叶,可以遮蔽身体……她也不顾什么,用手去抓,白净的指头流出了血,她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将张希孟和沐英遮盖好。

正在张母想要给自己找藏身之地的时候,突然马蹄声由远而近,张母又是一惊。

坏了,丈夫并没有把那帮畜生引太远,他们又回来了!

这么几棵树木,哪里藏得住三个人?

丈夫已经死了,难道让他白死不成?

“儿啊,娘不能照顾你了,要好好活着!”张母盯着儿子看,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在心里,随后流着泪冲出了小树林,毅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张希孟怔住了,任何一个从太平年月过来的,可曾想过,一群官兵竟敢公然屠戮百姓?父母接连为了救自己,相继赴死。

这是个什么世道?张希孟觉得自己要炸开了,他愤怒,悲哀,他不想刚刚得到的父母就这么失去了。

“娘,回来!”

张希孟想要站起,拦住母亲,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是他太虚弱了,才起来一半,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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