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传承，一会儿芝兰之室君子之香，一会儿道圣的目的地，一会儿与孔寒安有关。
孔圣整得神神秘秘的，配上他花白的发须，活脱脱一人间老神棍。
但再怎么神，那地方终归还是要到的，所以孔寒安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路程时间之长，出乎了孔寒安的意料……
墨家的牛车算是小皇帝给孔圣最后的情面，但既然落到了孟愈手上，以孟愈和墨家之间关系的熟稔，自然也得到了保养。
牛车的速度，孔寒安是知道的，他不禁开始怀疑这地方在不在中土了。
车厢是封闭的，孔寒安当然没有道理去瞧瞧外面的风景，高速移动之下，谁知道会不会又什么意外。
孔圣失了国运，丧了才气，如今重病之躯，可别给人折腾了。
行驶途中，孔寒安想到了最近人间供奉的祈求声和手下鬼差的汇报。
“叔父，那小皇帝是怎么回事？”
孔寒安毕竟是穿越客，他对大齐的归属感其实并没有多强。
尊敬老皇帝，那是因为老皇帝人生的确传奇，也给孔寒安了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
但二世……
尊重是相互的，二世不尊重他，他自然也没道理尊重二世。
孔寒安如今是神，他不尊重皇位上那家伙，孔圣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叹息一声。
“陛下，是自己找的麻烦，终归还是太年轻，太着急了。”
小皇帝其实没有被迷惑，有他父亲燃烧的万民生念为他护体，佛种种不进他的心。
但他被佛门裹挟了……
简单来说，就是佛门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小皇帝的算盘本来打的挺精的。
老皇帝苦口婆心，他听进去了一些……
朝中没有他的势力，他贸然与豪门为敌，不妥。
道统失去了掌教，已处于颓势……
他若想逼迫孔圣致仕，必然会引起儒门的反扑……
所以，他开始扶持佛门。
结果嘛，如今他成了令不出十步的“天子”……
孔寒安听着孔圣的叙述，宛若老人地铁手机图，一脸的嫌弃。
孔圣满是疲惫，幽幽的如是说。
“佛门好似与道统之间有勾结，他们本就想摧毁大齐，所以之后设立楚王，也不出意外了。”
“我本想尽我最后一份力……”
孔圣苦笑一声。
“但我儒门，本就以忠孝立世，君让臣死，臣又怎么拒绝……”
“我便只能由得他了……”
说完这些，孔圣仿佛更苍老了一分。
袁道人是大乘境修士，道统的执牛耳者，都能被孔圣轻易拍死。
孔圣若要拨乱反正，恐怕只是翻一翻手掌那么简单……
但他最终没有那么做。
孔圣能用民意裹挟天庭，可却逃离不了自己心中的道义。
“孔老弟，忙不？出来帮一把手！”
牛车停了下来，孟愈的声音适时自车外响起，打断了叔侄二人的交谈。
看来，是孟愈不想让自己的老师继续伤心下去。
孔寒安恭谨一礼，以表告退。
不管怎么说，孔圣值得孔寒安的尊敬。
孔圣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意。
推开车门，走出车厢，印入眼帘的，是一座青葱草原，无边无际，仿佛与天相交。
“孔老弟，这边，你如今应该能划破空间壁障吧！？”
孟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孔寒安一愣。
还真让他帮忙啊？
转过身，孔寒安又一愣……
与出车门时看到的草原不同，映入眼帘的，是嶙峋的怪石，仿佛一条山脉被劈成了无数块，散落成大大小小的模样。
孟老哥你是怎么把车开的这么稳的？
孔寒安跳下牛车，走向车后，一边走着，一边又隐隐的发现了怪石的规律。
怪石虽然无规律的散落于草原之上，但错落之间，隐隐形成了一个圆形。
而且，是一个极其规律的圆形。
像极了孔寒安上辈子网上看过的外星人遗留的巨石阵。
但不同的是，石阵中央，不是隆起的丘陵，而是一汪湖水。
湖水之中，也有石块错落，偶有尖角露出水面，但更多的是悬浮其中，好似这湖水有着极高的密度。
阴阳眼一开，孔寒安又发现了不同。
湖水中的石块之所以漂浮，不是因为这是咸水湖，而是这湖中，居然有一个空间壁垒。
石块也不是普通的石块，每一块石块中，都有一些散落的昆仑玉，在孔寒安的阴阳眼中煜煜生辉。
与湖外的怪石一眼，湖水中的昆仑玉也在凌乱中展现出了一种别样的规律，错落有致之下，形成了三个大气磅礴的古字。
“有熊陵。”
孟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有熊……
孔寒安微微一怔。
在他上一世，种花家的传承中，有一个传奇，以至于种花家的百姓，都自称自己又炎黄血脉。
或有人叫他姬轩辕，或有人叫他黄帝，但时间流逝，许多人都忘了，黄帝曾经的部族，叫做“有熊氏”。
而大齐世界，战国纷乱许多年，往上追叙，虽然没有所谓的黄帝，却也有一个和黄帝类似的人，就叫“有熊”。
所以，这是这个世界的“黄帝陵”？
可是琅琊郡附近不是有一个有熊陵么……
孟愈好似知道孔寒安的疑惑，适时的替孔寒安解答起来。
“有熊氏一生传奇，死后更不知埋在何处，琅琊郡那个，不过是个衣冠冢……”
“若不是老师和我说，我恐怕也不知道有熊氏埋在这里。”
“其实也不在此处，在湖中的那处空间壁后，一处独立的小天地中。”
“来吧，孔老弟，咱们一起去见一见那位传奇！”
孔寒安是神像化身，他并没有把握划开眼前的空间壁，但孟愈温和而又刚正的才气，适时的涌入孔寒安的神像之躯内。
行吧，那就去看看！
孔寒安心念一动，天罚剑出现在手中，空间壁障在剑下毫无阻碍，很轻易的让孔寒安打开了一个缺口。
湖水并没有形成漩涡，一股脑的涌入那方天地之中，反而如同一座大门，缓缓的向两侧展开。
湖中的悬浮的石块如同守门的卫士，恭谨的退立到一旁，它们上下浮动，像门童一样，对孔寒安与孟愈发出邀请。
一股古老的气息，携着历史的厚重，自空间中扑面而来。
站在湖口向里望去，孔寒安很难形容那方天地是一个怎么样的空间。
孔寒安此时宛若管中窥豹，透过打开的空间壁垒观望其中。
这幅天地里有山有水，仿佛四季如春，但又好像一切都在颠倒。
有上下颠倒，有左右颠倒，有前后颠倒，比比皆是。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本就如此，湖后的空间，像一块被水覆盖的玻璃，波光粼粼，如梦幻泡沫。
类比黄帝的有熊氏，就埋在这里？
可他与道圣又有什么关系？
道圣便是活了数百年，也活不到人类茹毛饮血薪火求生的时代，他与有熊氏应该隔了近万年吧？
而且，有熊氏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也是穿越者？
孔寒安自己都被这个想法逗乐了。
如果有熊氏真是穿越者，人族可能远比现在要强盛。
孔圣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走到了孔寒安的身边。
“走吧，关于太上的疑惑，你都能在里面得到解答。”
“也隔了许久了，我们就当为这位传奇扫一扫墓。”
孔寒安侧头问道。
“叔父，您还是坐车上吧？”
他可没忘和那位姐姐的承诺。
孔圣敲了敲他的脑袋，木制的神像发出了“邦邦”的响声。
“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你这神像的雕工不行……”
孔圣打趣一声，随后肃然说道。
“这是传奇的陵墓，我坐车进去，像什么话？走吧，你叔父我还没有那么不堪。”
言罢，他率先迈步，往湖中而去，孟愈连忙跟上，搀扶住了他。
孔寒安耸了耸肩，也紧随其后，跟入陵中。
在陵外观察的情况并不是幻觉，这处空间仿佛就存在于水中一般，潮湿不已，许多布景，也在上下漂浮。
孔寒安行走其中，有一种上辈子在泳池里迈步的感觉，有很强烈的失重感和束缚感。
除了地上的花花草草与脚下踏足的土地，天上也有许多石块、草木、建筑，悬浮，宛若外太空里的碎片垃圾，飘来飘去。
但树还是树，草还是草，与人间的形状并无差别，还在如同水草一般摇曳却没有折断，简直神奇。
“这是空间叠加的原因……”
孔圣的声音传入耳中，宛若转了千百道，甚至有些失真。
孔寒安循声望去，孔圣和孟愈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在孔寒安神识感应中，有仿佛隔了很远很远。
“收去你的神识，这里有许多小天地叠加，你只能相信你的眼睛和你的耳朵。”
孔圣张了张嘴，过了一阵，声音才传入耳中，好像有着很高的延迟，音画强烈不同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颗不知什么品种的树自身侧飘来，眼看就要撞到孔寒安，却从孔寒安另一侧飘出，并未对孔寒安造成一丝威胁。
孔寒安眨了眨眼……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将一根筷子插入水中，便会出现光折射的现象，筷子没折断，却好似折断。
这里是由无数空间碎片叠加而成，便宛若水一般，出现了折射……
只是这样的话，这里叠加的小空间，也太多了吧！
稍有不慎，岂不是会被空间撕碎！？
果然，孔圣的声音传来。
“寒安，过来吧，这里并不安全。”
孔寒安也不犹疑，立刻走向孔圣与孟愈。
这方世界不简单，跟着有经验的人，总归没错。
这距离看似不远，但孔寒安每一步都宛若太空漫步，好似每一脚都跨越了无数时空，耗费了不少功夫，才走到了孔圣身边。
孔圣也不废话，转过身，甩开了孟愈的搀扶，向着天上漂浮的某座正在旋转的宫殿走去。
“跟紧我，别走错了。”
这回的声音倒没有慢，许是三人在同一空间内而已。
不得不说，孟老哥是个聪明人，在这种地方，表现的极为乖巧，一点也没有之前的洒脱气，孔圣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每一脚都跟在孔圣身后。
孔寒安也跟着孟愈，亦步亦趋，竟真的平地而起，走向天空。
这可不是孔寒安用神力飞起，而是脚底真的宛若有台阶一般。
一边走，孔圣一边絮叨。
“我们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踏在许多空间叠加的位置上。”
“你们记好这每一步的落点，日后带你们的徒子徒孙们来，也要这么走。”
“若行差踏错一步，恐怕又要花费不少时日才能重新走回来。”
孔寒安敏锐的听出了问题。
“时日？”
孔圣点头道。
“这里不光是空间叠加，也有时光错乱，与幽界类似，说不得某处空间，便是一日万年……”
孔寒安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如此？”
孔圣笑道。
“你当有熊氏是什么人？这里是他长眠之所，怎么不会如此？”
有熊氏在这方世界的地位，就如同轩辕黄帝之于种花民族。
防止他的墓穴被盗，有些安保措施，孔寒安能理解。
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九天最高的中央钧天，也是一日一年，这里凭什么做得到一日万年？
仿佛知道孔寒安心中所想，孟愈悄声道。
“孔老弟，你应该上过天界，知道天界虽有九重，但却已融汇贯通了吧？”
这个确实是，孔寒安轻轻的“嗯”了一声。
“天界的神仙们一定没有人告诉你，那是有熊氏一剑劈出来的……”
“而且是从人间劈上去的。”
孔寒安：……
行吧，那就勉强可以解释了……
九天之间的空间壁障，虽不如人间与天界的壁障深厚，但叠加在一起，恐怕也是有过之而不及。
彼时，儒释道巫四门齐齐出力，才在人间与天界之中破开了一个口子。
有熊氏一剑从人间劈到了中天……
如果不是吹牛皮，那他是真的牛皮……
那么问题又来了。
太上能转世，泰山能转世，如有熊氏这般传奇人物，想必也不会轻易陨落吧？
那这个墓里埋葬的是什么？
衣冠冢估计是不可能的了，难道是遗蜕？
跟着孔圣，三人时而倒立而行，时而旋转前进。
孔寒安联想着脚下是无数小天地叠加的空间，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在时间长河里漫步……
最终，他们停留在了那座宫殿前。
“到了，就是这里。”
孔圣如是说。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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