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

  “师父!你这是要师娘给我背锅!”

  徐童何等聪明,听到这立即意会了宋老的意图。

  师娘带着东西跑了,师父还特意放过了妙境,这不是和尚头顶的虱子一清二楚么?

  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家师娘带着宝物潜逃的消息就要公布于众。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师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想到这,他一时间鼻梁一酸,口中有些苦涩起来,毕竟人家是这么多年的两口子,自己才来了多久。

  却想不到师父最后居然一手祸水东引,不仅支开了师娘,还保护了自己,这份恩情,让他能说会道的小嘴,一下变得笨拙起来。

  宋老抽着手上的烟袋锅子,一手轻轻拍了拍徐童的胳膊:“当年你师爷一死,什么妖魔鬼怪都要来咱们家转一圈,有人有鬼,有官有贼,好不热闹啊。”

  当年薛贵暴亡,没少有人打着来祭奠的旗号来试探宋老的深浅。

  上至一省之长,下至街道办的小小主任。

  有绿林的大盗,有邪道的小鬼。

  三教九流走马观灯,甚至半夜他还在守灵时门外就已经是打的不亦乐乎。

  那一段时间岁月,太难熬了,也是从甚至往往半夜被惊醒过来,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自己。

  偶尔一个不小心甚至还会被人埋伏,暴打一顿都是轻的,严重的时候甚至差点被人切断喉咙。

  “当年我师父走的急,没能保我一段,害的我吃了不少苦头,最后也没敢把这东西拿出来。”

  宋老指了指徐童手上的盒子,这盒子里的东西非同寻常,当年薛贵留下来其实未尝不是想过给宋老用的。

  但这东西太惹人注意,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紧跟着后来薛贵就中了暗算,宋老这一辈子就更是小心谨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逐渐熬出头来,但等熬出头时自己人也已经老了。

  加上改革开放,老百姓日子又开始欣欣向荣起来,宋老也就懒得再去理会这些东西,踏踏实实的过起日子来。

  但他心里清楚,这个盒子里的东西,甚至至今依旧有人还在念想,这些人如果知道,自己有了徒弟难保不会再出山门。

  故而,宋老半眯着眼,紧攥着徐童的手道:“孩子,师父知道你有本事,但好虎架不住群狼,路师父已经帮你闯开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可师娘那边……”想起师娘的手段,徐童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要不是自己手上刚好有克制她的魑魅铃,恐怕方才就要吃个大亏。

  但仅凭魑魅铃,自己没把握真的能答应她,除非自己激活黑魔王和魔王降临这两项能力,但这样做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不用担心,她打不开那个瓷罐。”

  对于瓷罐上的封印,宋老非常自信,上面的封印并非是出自他们平门一脉,而是他博览群书,在一篇古老的旧书中找到的灵感。

  封印之后,除非是有正确的方法,否则想要破开封印,就只能暴力破开,但里面的东西如此宝贵,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暴力拆除。

  所以宋老估摸着,自己这个封印至少能维持个一年半载没问题,等到那时候人们发现上当了,自己的好徒儿恐怕早已经跑远了。

  在宋老的指点下,徐童把纸人都拉到了门外院子里,把纸人给拆开。

  顺便的就当是再给他上一课,每拆除一处地方,都免不了被宋老仔细讲解一翻其中不为人知的窍门。

  没有了纸人躯壳,师娘一时半会还需要躲藏起来,去慢慢寻找机会,最后借尸还魂也好,生魂夺舍也罢,总之都不是短时间里能完成的事情。

  刚好这段时间可以让他们师徒俩好好静下心来,把入门之后许多空缺的地方填补起来。

  转眼几日时间过去,师徒俩也逐渐找到了状态,一个手把手的教,一个认认真真的学,几日功夫过去,在宋老的指点下,徐童的拜山扣逐渐开始有了起色。

  一拜之下十米之内,足以伤人精神,即便对方的精神力量明显高于自己,也有一战之力。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宋老特地带着他给老城周围几家老人们送行。

  徐童一问才知道,合着老城这几家老人,早早就和宋老定下了,除了送行的纸人之外,离世后在家操办的过程,也必须让宋老来主持。

  故而这几日徐童跟着宋老每天少不了吃上一顿酒席,本是消瘦的脸庞居然也圆润了少许。

  这天,天色并不好,外面刮着风,眼瞅着像是要下雨了。

  但今天有人登门来求宋老为他们家主持丧礼,宋老一听死者名字也就是没说什么,带着他就来了。

  屋里的灵堂前,几个儿女已经哭作一团。

  宋老安慰了家属几句后,就带着徐童走进灵堂,来到老人摆放尸体的房间。

  因为这是自家盖的房子,布置下灵堂后尸体要在家里停放两日才会送往火葬场,所以在这之前,需要宋老进房中,给死者最后施法超度。

  当然这是大家官面上的说法,事实上宋老是要为死者引出死前的怨气,按照家属所说,他们昨晚守灵的时候,居然真的听到了父亲在说话。

  更诡异的是,死者在今早晨,尸体居然笔直的坐了起来,直到中午才缓缓躺下身子。

  进屋一瞧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徐童不禁愣了一下,仔细想想才想起来,心道:“哦,是他啊。”

  今天过世的这位,自己还见过,记得是他和宋老之前喝羊肉汤时见过这位张老头。(第二卷五十四章)

  记得当时宋老当时还和他打过招呼来着,当时老人虽然不说话,但精神头还不错,不曾想这位老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听家里人说,是早晨喊老人起床的时候,发现老人居然穿着寿衣,身子笔直的躺在床上,上前一抹,人已经凉了。

  这下一家人都慌了神,但一些上年纪的老人反而都说这是喜丧,脸上笑盈盈的毫无一点悲伤的神情。

  至少在这些老人们眼中,不在医院里受症,走的不痛不急、体体面面的闭上眼睛,那就是天大的福气。

  来祭奠的人不少,当中也不乏有当地许多商业精英,市政官员。

  稍作打听也就知道,这位张老头还是一位知名大学教授,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只是徐童看了尸体一眼,总觉的很不对劲,虽然五官看上去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可总给人一种绷着劲的感觉,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很不舒服。

  “老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

  宋老看了一眼张老头,就忍不住摇头骂上一句。

  手指轻轻掰开张老头的嘴让徐童看,徐童没看出什么异样,但却嗅到一股特别的臭味。

  徐童眉头微挑,再看仔细上下审视在张老头身上一翻,发现他指甲缝里还有一些细小的线头碎片。

  手指轻轻按压了几下张老头的腹部后,不禁古怪的看着宋老低声道:“自杀?”

  张老头腹部积液情况来开,胃部已经开始腐败了,速度非常快,眼下显不出来是因为寿衣宽大的原因。

  而且从他的手指弯曲程度以及指甲缝隙里线头来看,死前应该经历过一场挣扎。

  毕竟他连寿衣都穿的整整齐齐,可见对自己的死亡极其看重,死前早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才对,指甲里居然还有线头,可见是死亡的过程非常痛苦。

  徐童目光突然看到床头的安眠药瓶,大概就擦想到了,这老爷子很可能是吃了安眠药自杀的。

  “哼!”

  宋老冷哼一声,当初他给张老头把过脉,觉得这个老家伙再活个几年都没问题,但张老头自从知晓自己得了老年痴呆后,脸上就再也没笑过。

  他做了一辈子学者,当了一辈子老师,当然知道老年痴呆是什么病症。

  一个傻子一样的老头,拖累的是全家人,甚至还会大小便失禁。

  这是张老头无法接受的结果,他无法想象自己到了哪一步,才浑浑噩噩的死去是什么模样。

  人们看到他皮包骨头的尸体只会觉得可怜。

  于是乎,就想到了自杀这个方式来解脱,希望自己走的体面一点。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在所有自杀方式中,吃安眠药自杀,无疑是非常痛苦的一种,仅次于喝百草枯。

  药物会在进入半睡眠状态下出现胃部刺激而引发呕吐,强酸。

  因为神经被麻痹,人不能动,呕吐液体会进入肺部和鼻腔,引起巨大的呼吸痛苦和肺部灼烧感,人不能动,却要受煎熬15分钟上下。

  嗯……如果真的要形容这个感觉,简单的说,就是吃辣椒油呛到了嗓子眼。

  宋老对他是又可恨又可怜,最后还是让徐童来完成整个引怨的操作。

  三根黄香为引,插在纸人怀里,一碗白酒泼洒下,徐童随着徐童学着陈老一般掐诀念咒,令纸人顿时迸发出火光,随着火光消散

  这时候,张老头的鼻腔里开始流出一股黑血,他赶忙将这些黑血送入早准备好的玻璃瓶内,随后在周围撒上引路钱后。

  果然倒在床上的张老头面色一下松弛了不少,神情顿时也显得自然轻松起来。

  做好一切后,徐童小心翼翼的把怨墨收起来。

  打开门放家属们进来一瞧,看到老父亲在床上,神态间那种让他们感到揪心的紧绷感已经消失不见后,顿时纷纷松了口气。

  把一叠厚厚的红包送上来,光看着红包的厚度,少说就要一万往上。

  这么大一笔钱送上来,肯定不光是为了让宋老主持仪式的事情。

  老大低声在宋老耳边专门说了几句,大意不过是让宋老不要对外宣称张老头的真正死因。

  宋老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老头,把钱接过来丢给了徐童。

  随后就带着他到外面等着,最后也没参加所谓的送别仪式,一老一少蹲在门口阴凉地开始抽着烟来,吞云吐雾。

  特别是徐童的大水烟筒,好家伙一口烟吐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烧烤呢。

  “有人说,人生来不公,但死亡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公平,这句话说的没错,但也说的不对。”

  宋老看着张家的人把尸体送进殡仪馆的铁罐子里,眼神格外惆怅,咧嘴笑道:“其实人活着早晚会死。

  可还是死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如那些得道高人死了,那叫羽化飞升。

  咱们这种人死了,叫做功德圆满。”

  说着拿手一指被丢进铁皮棺材的张老头,恨铁不成钢道:“可这种自杀的,用地府的话说,就是吃饱撑着,凭空增添冥府工作量。”

  你觉得下面的阎王小鬼们会给你好脸色??

  轻则下地狱扒皮抽筋一百年,重则是要被打下枉死地狱,但你要是能赛点钱,虽然结果不会改变,但过程就有天翻地覆的不同。

  徐童一听直翻白眼,连连点头道:“懂懂懂,回去就给您做引路钱,给您烧个兵马俑列队出来!”

  “去你的,我是下地府,不是去地府造反。”宋老狠狠提徐童一脚。

  等两人吃过酒席,办好了老张家的丧事之后,两人回到家已经是快要到夜晚了。

  徐童将今天得来的怨墨,点在一具纸人的眼睛上,被点上眼睛的纸人,还白分明的眸子里,顿时生出几分诡异的灵动感。

  这种灵动感若是出现在鸟兽动物身上或许会很讨人喜欢。

  可偏偏出现在一具纸人身上,那就比较让人惊悚了。

  他把这具纸人点燃一烧,伴随着情愿缭绕的火光升腾下,徐童突然感觉身上没由来的一股轻盈感袭来。

  他知道这正是自己完成整个扎纸匠仪式的结果。

  片刻后,徐童就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似乎也变强了许多,像是得到了什么神秘增幅一样。

  这个发现,可把他高兴坏了,坐在篝火旁的宋老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不错,有点长进了,去把后面几个也都烧了吧。”

  于是乎,徐童就把之前拆开的师娘身体一把丢进火里。

  篝火越烧越旺,像是要把宋老心里那点过往也一并烧掉一样。

  “师父,要不要加点料??”似乎是看出宋老心里不大开心的样子,徐童不禁回头问道。

  “加什么??”宋老皱着眉头疑惑道。

  “孜然啊,辣椒啊??要不甜辣酱也可以。”

  越听越不对,宋老抬头一瞧,正看到徐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把烤肉,坐在篝火前拿着小毛刷,正在大把大把的往上洒作料,烤的不亦乐乎之,芳香四溢。

  见状宋老嘴角一抽,正要开口骂街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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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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