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江家有妇

  月色如水幕般落在府衙中,将这座充满历史韵味的建筑洒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府门前的灯笼高悬,差役们在前院花厅吆喝着喝酒,一些书吏还在二院两边的衙署忙碌着事情,府衙深处却显得很安静。

  签押房的灯亮着,一个身穿便衣的年轻人正端坐在里间的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翻阅着卷宗,那张还显得青稚的脸孔显得很认真。

  书桌对面恭敬地站着一个书吏,正注视着这个年轻人,每当年轻人问话,他都会毕恭毕敬地回答。没过多会,书吏便行礼转身离开。

  待书吏离开,林晧然便端起桌面上的茶盏,轻啐了一小口浓茶。只是脑子还在想着事情,眉头仍然轻轻地蹙着。

  关于贾少夫人阮娟儿的凶杀案,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证实黄七受人指使做了伪证,但却还不足以洗清哑巴女的全部嫌疑。“奸夫”的矛头直指贾豹,但亦没有半点证据,亦需要进行搜罗。

  林晧然并没有刑侦经验,但前世接触过一些刑侦类的电视剧,知道作案动机这一点很重要。只是这个哑巴女没有作案动机,但贾豹的作案动机似乎亦不是很强烈。

  贾豹只有独子贾松,若阮娟儿怀了他的骨肉,他似乎没有过于强烈的理由杀掉阮娟儿。特别阮娟儿即刻临产,这个作案动机就变得更低。

  只是死亡地点在南渡河,当时阮娟儿的尸体是从河上流飘下来,矛头却又指向了贾豹。

  正常而言,阮娟儿这个时候应该受到严密保护,而阮娟儿行动不便亦没有出外玩耍的理由。

  偏偏地,她竟然出现在郊外,而且是落水身亡或是被杀弃尸河中。

  不管阮娟儿是主动还是被动跑到郊外,都有着一股力量驱使她离开贾府,而这股力量的施压者极可能就是贾豹。

  另外,在阮娟儿死后,贾府的反应过于快捷。第一时间就将尸体带走,并找到捕鱼的黄七指证哑巴女,让这起案件迅速成为“铁案”。

  是不是贾豹?他杀死阮娟儿的动机又是什么?

  林晧然将茶盏慢慢放下,认真地思忖着。虽然他认为“奸夫”肯定是贾豹,但却拿捏不准贾豹是不是杀人凶手。

  正想着事情,孙吉祥轻轻地走进来,说汤知县在外面求见。

  林晧然隐隐猜到汤知县是因什么事而来,今天他没有如约前往城西,那个樵夫亦没有露面,两起案件仍然没有突破。

  “下官拜见府尊大人!”汤不元进来行礼,但语气显得冰冷。

  林晧然抬头打量着这个属官,跟着他这种文弱书生不同,汤不元的身形显得健硕,目光炯炯有神,脸形刚毅,如同一棵青松般。

  汤不元是嘉靖三十二年的三甲进士,在贵州担任知县期间表现优异,三年期满后,便被调到海康县担任知县。虽然海康县不见得有多好,但确实要优于贵州,且是从六品的官职。

  这份履历跟着林晧然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但能够从贵州那种凶悍之地得到晋升,足见他的能力并不俗,确实需要大气魄才能压制住当地的土司,难度并不比现在的雷州府低。

  “汤知县,请坐!”林晧然抬手,态度显得亲和地道。

  汤不元的脸仍旧紧绷着,坐下便开门见山地道:“府尊大人,你应该清楚,这樵夫有重要的线索,极可能就是破解李县丞焦尸案的关键,甚至能查出陈氏灭门血案的真凶!”

  林晧然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听着这如同子弹般的话语,并没有急着进行回话,而是慢吞吞地将桌面上的茶盏端起。

  茶盏端到手中,感受到茶盏的重量,便知道茶水已经被喝光了,但他仍然装模作样地送到嘴边,做了一个喝茶的动作。

  耽搁这点时间后,汤不元亦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知道没有任何跟林晧然叫板的资格,必须要注意说话的语气。

  林晧然放下茶盏,抬头望了他一眼,这才淡淡地道:“不是本府不想前去,但今天你亦看到了。你不在雷州城,我这前脚刚离开,府衙便出事了!”

  “府尊大人,你若担心这个的话,明天我在县衙守着,哪里都不去,这总行了吧?”汤不元显得是个直爽的性子,当即便提出主意道。

  林晧然自然是一个托词,抬头望了他一眼,却是缓缓地摇头道:“本府明日亦不会前去!”

  “林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汤不元骤然变色,目光中透露着一丝愤怒。却不怪他会愤怒,那个樵夫无疑是解开迷题的关键,但林晧然却要置之不理。

  林晧然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地笑道:“那个樵夫根本不曾见过本府,你明日找个书生假扮我即可,何必非得本府跑这一趟呢!”

  若是没有阮娟儿凶案,他会很在意那个樵夫,应该会选择前去。

  只是现在有阮娟儿凶案作为突破口,他就不必舍近求远。没准这个案件告破之后,便能将贾豹给扳倒,到时所有迷团都迎刃而解了。

  汤不元的眉头微蹙,却误认为这个年轻知府少了做事的干劲,但最终还是选择同意了。

  其实他亦不能够反对,眼前这位上司来头实在太大了。翰林院出身,又奉旨开海,如今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拿什么跟人家叫板。

  林晧然看着汤不元离开,知道这个属官必然是极度失望的,但他却有着他的考虑。

  雷州城像是被一层迷雾笼罩着,他如今身处于迷雾中,要做的是一层层地去拨开,而不能像虎妞那种蛮劲乱闯乱撞,轻易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是夜,月色高悬,整座古城如同白昼。

  一个黑身人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就出现在一座宅子的白墙外。他爬上一棵榕树,将绳子绑在上面树枝上,然后从这边的矮屋顶晃上了对面的高墙。

  他从高墙往下张望,这是一处庭院,仆人显然都已经睡去,而正房门口亮着一盏灯笼,橙色灯笼上是一个“江”字。

  尽管已经干过不少采花之事,但他此刻的心跳仍然砰砰地跳着。

  仅是那匆匆一面,甚至都没看清纱巾下的真容,光是那成熟诱人的身段和那带着寒芒的眼神,这些天他就已经是茶饭不思。这好不容易从城外回来,他再也无法抑制地进行今晚的采花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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