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山西地界,此时正被阴云所笼罩。在连绵的山脉之中,这里的盆地藏着大大小小的城池,其中最受瞩目的正是如同棋盘般的太原城。
明朝建国后,永平侯谢成主持对太原城进行扩建,城墙夯筑,外包以砖石,环以大壕,城周长二十四里。
正德、嘉靖年间,朝廷先后两次对城墙进行了加固修缮,将城墙加高加厚,高三丈五尺,厚二丈。
太原城开八门,东“宜春”、“迎晖”;南“迎泽”、“承恩”;西“振武”、“阜成”;北“镇远”、“拱极”。
城上四角建有角楼各一座、小楼九十二座、敌台三十二座,十分雄伟壮观,是山西名副其实第一大城。
太原府,辖领六州、二十二县。值得一提的是,府治并不在太原县,而是坐落在县。
得益于这里是山西的政治中心,加上晋商早已经成为大明最具实力的商帮之人,太原城有着不输东南的繁荣。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酒楼和茶肆的人都显得低调不少。
除了西边的石州正遭受鞑子的抢掠外,太原城亦是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让太原府衙最近大力整顿治安。
“石州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恐怕又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跑了!”
“这次恐怕会有些不一样,那位第四的大人物到咱们太原了!”
“哎,来了又能怎么样,这次六万大军南下,咱们根本无法打!”
……
面对着这场离太原城不算太远的战事,酒楼和茶肆中的顾客显得议论纷纷,哪怕知晓林晧然已经来到这里,对于战况仍然不抱什么希望。
边军积弱以久,却不可能一时半会便能够扭转乾坤,此次没准还会打到太原城下,致使整座太原城都是人心惶惶。
巡抚衙门,这里不断有官员和将领进进出出,一些山西富商更是千方百计地往里面钻。
面对当朝阁老兼兵部尚书林晧然,各方亦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旦他们得到林阁老的赏识,不说他们的前程似锦,起码能够跳出山西这个泥潭。
此时的秋意渐浓,后花园的几棵枫树叶子变得红彤彤,在灰蒙蒙的天空的映衬下更显得枫树的可贵。
林晧然静坐在凉亭之中,正是欣赏着这方天地的秋色。
虽然他到了地方宛如是皇帝亲临般,只是他并不喜欢这种争相吹捧的场景,更希望能多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阿丽抱刀横坐在凉亭的护栏上,守着凉亭的唯一入口,只是嘴里正咬着山西的名吃太谷饼,彰显着她吃货的特质。
只是不管多少东西入肚,她除了胸和臀多了些肉外,腰还是那般的纤细,两条长腿显得结实而有诱惑力。
却不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不说她可称霸武林的武功值,单是这身材和相貌,足让无数的男人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由于那天临行前心血来潮的测字,阿丽却是肩负起林府三个女人的重托,毅然成为了林晧然的贴身护卫。
林晧然品着茶水,却是慢慢地无心于这方天地的风景,似乎是受到万有吸力定律般,目光最后落在这个身材匀称而富有魅力的阿丽身上。
阿丽吃着香喷喷的饼,感受着大明美食的无穷魅力,只是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虽然周围没有动静,亦是时不时确定林晧然的位置。
她突然注意到林晧然正在审视自己,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将旁边放着的一块太谷饼丢了过去,却是误以为林晧然看上她的太谷饼。
林晧然面对着阿丽表达的好意,不由得莞尔一笑,只是他并不打算掩饰自己对她身材的欣赏,很是随意地将太谷饼丢到一边。
阿丽注意到他的这个举动,当即知道这个男人的那份心思,俏脸不由得微微一红,而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晧然。
林晧然经历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早已经练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却是很坦然地面对阿丽带着告诫之意的目光,同时又是继续喝茶思索事情。
离京已经有半个月,只是随着俺答挥师南下,他亦是第一时间赶到太原城坐镇。
面对着石州的战况,他亦是居中调度。只是他并没有西行的打算,不说到前线并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亦是开始相信命数。
不过那天的测字已然是一个失误,至今都没有遇到刺杀之类的事情,他似乎不需要过于担心自身的安危。
云舒云卷的天空迟迟不见雨水,整个天地仍旧被灰色所笼罩。
王稚登的脸容清瘦,在穿过月亮孔门后,便是沿着那边青砖道来到凉亭之中。
林晧然注意到王稚登的神色凝重,却是端起茶盏淡淡地询问道:“王先生,京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徐阶是真坐不住了,他跟高拱在朝堂上吵了好几回,而今双方又开始相互弹劾了!”王稚登一直负责整理北京方面的各种消息,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却是轻轻地摇头道:“高拱不是徐阶的对手,徐阶是真正的小人,而高拱算是真君子!”
由于他的出现,历史已然发生了改变。只是有些事情可以改变,但有些事情却早已经注定,哪怕他出手都恐怕改变不了。
徐阶的成功并不是偶然,除了那份隐忍外,还有就是他手段的狠辣以及政治智慧。
若不是自己从中作梗,而今的徐阶可谓是朝堂上下人人称颂的贤相,更是能够轻松操控舆论对抗隆庆帝。
正是如此,纵使现在已经有很多改变,但论到政治智慧和号召力,高拱却远不如徐阶。高拱在原先的历史中惨败于徐阶,现在亦是很难战胜于徐阶。
倒不是他不想改变这些,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早已经有定数,高拱似乎真的难逃此劫。
“东翁,正人君子的高阁老斗不过小人徐阶,你此话是不是将自己绕进去了呢?”王稚登心里微微一动,显得似笑非笑地望向林晧然道。
纵观整个朝堂,能够“治”住徐阶之人,必定是他这位计深似海的东翁。只是用君子和小人来比喻的话,那么林晧然似乎得带上小人的帽子。
阿丽将这话听得真切,只是眼睛却是复杂地望向林晧然。
虽然她在很早之前,总觉得这个男人不似好人。只是随着这些年的接触,不说施政方面的方针,这雷州府、广州府和顺天府的改变却是尽收她的眼底。
或许这个男人有着很多的弯弯肠子,或许人品不是很好,但确实是一个能得的好官。
林晧然自是不会将王稚登这个玩笑话当真,却是轻呷一口茶水,显得苦涩地说道:“我此次确实不够狠!如果我真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小人,那就应该不计后果地乘机除掉徐阶,而不是害怕所谓的名声,不能够瞻前顾后!”
“东翁早前没有直接对徐阶动手,那是您所谋甚大!”王稚登却是知道林晧然的选择是最正确的,显得意有所指地说道。
林晧然不愿意讨论他的野心,却是选择换一个话题道:“王先生,西边的战况可有最新进展?”
“石州城的韩星已经发来急件,恐怕是快顶不住了,希望……哎!”王稚登面对着这个事情,当即如丧考妣地道。
林晧然却是心如明境,望着手中的茶水淡淡地道:“战事原本就没有百分百,但我相信此次……能胜!”
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却是表达出强大的自信,似乎这场战争尽有掌握之中般。
阿丽注意到林晧然的神色,虽然一直陪伴在林晧然的身侧,但亦是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自信。
“为何?”王稚登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询问道。
林晧然将茶盏放后,朝着吕梁山的方向说道:“因为你现在对这条路都一直怀疑,所以这样才能……出奇制胜!”
得益于后代的教育,令到他对很多东西总是能够很轻松地融会贯通。虽然他没有系统地学习兵法,但打仗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以强打弱和出奇制胜。
与此同时,石州城门告破,蒙古大军如潮涌进东门。
“杀进去,将汉人通通杀光!”
青台吉负责指挥着围攻石州城的部下,这时看到东城门终于被他们的攻城锤打破,亦是脸色疯狂地下令道。
很多蒙古骑兵都是等待着这个时刻般,当清理出一条通道,他们当即策马冲了进去,只是突然间却傻眼了。
他们本以为东门并没有瓮城,这是最容易突破的方向。只是他们此刻才发现,西门并不是没有瓮城,而是瓮城在城内。
正是如此,当他们从城洞中冲出来的时候,前面并不是笔直的青砖街道,而是瓮城的城墙,而他们毅然成为了瓮中之鳖。
噗!噗!噗!
埋伏在瓮城上的的弓箭手齐放,一支支箭刺入蒙古骑兵的血肉之躯中,当即是鲜血飞溅,一个个蒙古骑兵摔落到下去。
冲进来的一百多号蒙古骑兵很快就损失过半,只是他们亦是骁勇,在马背上进行回击,双方互有死伤。
青台吉是一个年老的部落人,从小便跟随俺答东征西战,此时在亲卫的掩饰下稳住了阵脚,却是当机立断地下令道:“用攻城锤再攻!”
这开弓没有回头箭,虽然这里仍然有一座瓮城,但这攻下瓮城要远比攻城墙容易,故而他们并不打算放弃,而是将目光落在那个脆弱的瓮城城门上。
“怎么办?”面对着如潮水般涌进来的蒙古骑兵,城门的守将反倒开始慌了,显得担忧地望向韩星道。
经过这么多日的损耗,不说守城物资消耗严重,而且兵员亦是大大地减少。
韩星的牙齿紧咬,却是果断地下令道:“继续增员,咱们便跟他们耗在这里!”
石州卫的人数并不多,虽然有一些骑兵前来补充,但终究还是远远不够。战事打到现在,他们亦是伤亡惨重,都是在苦苦地支撑着。
“哈哈……他们快不行了,咱们继续攻!”青台吉的经验老道,看着城头的兵力越来越少,却是故意猖狂地大笑道。
砰!
攻城锤再度重重地撞在瓮城的城门上,这瓮城的城门远逊于正城门的硬度,上面当即出现了龟裂纹条,而整个门亦是向后倾斜。
“杀啊!”
眼看着瓮城门要告破,一阵惊天动地般的骂杀声从城外传来。
青台吉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知这座石州城已然是他囊中之物。虽然他要分一些物资给援军,只是他才是这里的主力,却是能够吃到最大的一口。
“青台吉,不好了!”一个骑兵突然闯了进来,正要向瓮城中的青台吉进行汇报,只是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杀啊!”
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只是他们并不是蒙古的援军,而是一支由明军组成的援军,而旗帜毅然飘着“戚”字。
这一支军队仿佛从天而降般,显得如狼似虎般扑向了蒙古骑兵,而为首正在斩杀蒙古骑兵的毅然是蓟州总兵戚继光。
“这……这怎么可能,这支军队从哪来的?”在看到身后这支明军出现的时间,青台吉宛如见鬼般地瞪直眼睛喃喃地道。
大汗率领亲卫北上,很轻易地将明朝的援军阻在大武镇。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援军不仅胜利地来到了石州城,更是从他们背后掩杀而来,简直是给他致命的一击。
噗!噗!噗!
以戚家军为首的蓟州军刀锋所向,处处鲜血飞溅而起,很快便是染红了这里,更是将近一千的蒙古骑兵赶出了瓮城。
蒙古骑兵原本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只是戚家军的出现过于意外,而他们多日所困于粮草和攻城影响到他们的战力。
现在的戚家军正以最舒服的打法,组建着一支战车型以半圆形缓缓地推进,正是从背后疯狂地斩杀着这支宛如强弩之末的蒙古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