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叶心知再这样和周节妇她们杠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么她现在让小丫环回府去将此事告知孙妈妈,等着孙妈妈抽空出来和周节妇对骂一场;或者是孙妈妈心软了,愿意带黎雀儿出来和周节妇再见一面;又或者是孙妈妈不敢再装聋作哑地当作周节妇过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选择去和黎家老太太摊牌。
最不济就是惊动了黎康生和佟金雪,让他们夫妻俩出面来和周节妇说话。
以上这么多种可能性,没有一种是叫人喜闻乐见的。
棠叶皱眉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双管齐下的策略。她先让小丫环回府去请孙妈妈出来帮忙撑场子,等小丫环进去以后,她自己居然一改刚才躲在边上偷听的作为,直接大大咧咧地冲了出来,刚好就冲到了周节妇跟前。
手里抓如秀抓得正牢的周节妇,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像个大雪球一样地滾向自己,她稍微一闪神,手指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恰巧给了如秀一个逃脱的好时机。
如秀暗暗夸赞棠叶这一招出其不意的计谋用得好,与此同时抓住时机挥开周节妇的胳膊,试图将自己被别人掌握在手心里的衣服拽出来。可以说她的反应很快,力气也不算小,这样一挥,应当是能脱身的。
未料到铤而走险的周节妇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作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指尖拧得极牢极牢,就算自己闪了神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不太状态中,也没有放开手里已经牢牢抓紧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是人是衣服还是金银珠宝。
可巧如秀的力气也很大,这一扭一挣之间,袖口儿都差点被扯破。
此时周节妇已经回神,她懒得去理会一直都想要脱身逃跑的如秀,定睛细看刚刚以不寻常的速度朝自己滾过来的物什,发现来的是一个人,而且是自己的老熟人,脸色立马就变得更加阴沉,与现下凄风细雪的气候极其相衬。
“我还以为哪个家养的牲畜跑了出来,在这大街上边乱撞人,原来的竟是棠叶你啊。”周节妇脸上扯出一抹十分别扭的笑容,眼睛却没有正视棠叶,反倒是用眼角斜斜地睥睨着人,“这大冷天的,你家主子不让你呆在屋内烤火生暖炉,怎的叫你出了门来?”
我怎的跑出来吹冬风,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棠叶眼睑微垂,瞥出一个小小的白眼。她的动作变化幅度非常小,不仔细看可能没有办法发现她的神态,然而她完全无心掩饰自己的举动,摆明了就是作给周节妇和红衣看的。
她的话也不含糊,直接了当地答道:“我家小姐正在和老太太用膳。老太太习惯了有如秀姐姐在旁边伺候着,其他人她使唤得很不称心。这不,眼瞅着如秀姐姐出去这么久的时间了,也还没有回来,就让我也出来看一看,好喊她回去呢。”
周节妇撇嘴阴笑,抓着如秀的手指更用力了些,根本没有要放人的打算。
棠叶以为周节妇没听明白自己的话里的威吓意味,又把话重说了一遍,还特意强调让她立刻放手让如秀离开,要不然的话……她扭头往回墙后方瞧了瞧。
墙后没有人在,只有慢慢堆积起来的雪花。
可是穿过回墙,再里面就有看门的小厮们。而今周节妇和红衣的四只手都忙着对付如秀以及另外那个小丫环,分不出手来堵棠叶的嘴。只要棠叶大喊一声,那些小厮们绝对会飞速冲出来查看情况,那时候周节妇脸上可就不会太好看了。
周节妇脑筋转得多快呀,眨眼间就明白了棠叶话里警告意味有多浓。她之所以装作看不懂,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因为她不想照棠叶的意思去办。现在棠叶明确要她放人,她终于不再装傻。
她嗤笑一声,眼睛依旧斜睨着棠叶,语调似嘲还讽:“我都已经敢来这里找黎雀儿了,难道还会怕你大声叫唤把里面的人全给喊出来不成?呵,你这丫头看着挺会来事的,没想到也还有几分天真。摆明了告诉你,我周丽萍可不怕你们京城府尹的来头有多大,頂破天也就是一条賎命。你们若是敢欺待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衙门口。是是非非任由大街上的百姓们说去,看看是你们得利,还是我得意!”
棠叶已经见识过周节妇一家五口先前将黎府闹腾得鸡犬不宁的场景,她心里很清楚在“闹事”这种事情上,黎府里没有几个能与周节妇一行人叫板的。万一她真的想来一个鱼死网破,倒霉的自然是黎家人。
毕竟周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而黎家人则富庶安康。
周节妇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分儿上面了,棠叶哪里还敢自作主张。她不敢再很有自信地说要凭一己之力,就将周节妇和红衣给摆平。她瞄准了退路,趁周节妇下一轮言语冲击还没到来之前,首先退回了府里。
守在后门两旁的小厮们仍不知道外边妇人们之间的纷争,看棠叶以倒退着往后走的姿势进府来,不禁好奇,都围上来询问她为何举止如此古怪,是否是什么新的锻炼招式。甚至还有个人想要学她一学,也跟着倒退着走了两三步。
棠叶无语,没心情跟他们解释这么多,只交待务必将门守好,不能放任何闲杂人等进来,还特别指出了周节妇那一家人。
然后她就快步跑进慈安堂,去找黎家老太太和黎雀儿。
老太太和黎雀儿两个刚好在用早膳,不过她们没有在大厅里用。老太太畏冷,天气骤然变化,她老人家的身体有些不适,再加上肠胃问题需要调理,就让黎雀儿和她一起在卧房里搭了矮几和炉火,用着暖暖的碳火,吃得全身热乎乎的。
棠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色明显不太对头,可把老太太惊了一跳。
“一大清早的,怎么跑得这么急!”暂时代替如秀站在老太太的身边伺候的孙妈妈,大概已经料到是后门那厢出了什么变故,赶紧跑过来扶住气喘吁吁的棠叶,另腾出一手帮其拍抚背脊,就像是在替人顺气那样。
可是她的嘴角却高高地努起,还猛地朝棠叶眨眼睛。
棠叶知道她的想法,但事态严重,不得不把周节妇放出来的话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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