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藏深涧,渡劫耄耋。
空空老贼秃留下的这八个字,对于李家诸人来说,都是忌讳莫言的。
但有些事情,不是不说,就能避免的。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李南方乌黑头发中的这根白发,就是他即将衰老的征兆。
两年前,轩辕王跳下烈焰谷的龙眼内,恢复其昼男夜女本身,又与李南方阴阳相合后,算是彻底斩断了黑龙试图破坏龙脉,导致天下烽火四起,光复隋朝的宏愿美梦,从而导致帝王谷大地震,九层宝塔崩塌后深陷地下。
遭受如此重击的黑龙杨广,再也无法和李南方的人性抗衡,被驱除出体。
李南方总算摆脱了寄宿他身体内的魔性,成为了正常人,这是可喜可贺的。
问题是,没有了黑龙的寄宿,本身就是早衰患者的李南方,还能凭什么,来支撑他旺盛的精力?
他会老。
在衰老的迹象出现后,他衰老的速度,要比正常人快三十倍左右。
也就是说,正常人从二十七岁开始衰老,可能是四五十年的时间,但李南方只需一年多,甚至更短。
尽管心中早就有这个准备,可但岳梓童看到那根白发后,还是无法承受沉重的打击,双膝一软,向地上瘫坐下来。
李南方及时抬起右脚,很不正经的自她双腿之间穿过,再次笑问:“到底怎么了?看你好像死了老公,要当小寡妇的样子。”
“你的、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岳梓童坐在他腿上后,刚要说看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及时改口。
她不想让老公知道,他已经有了衰老现象。
尽管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但能多瞒一天,就是一天。
这两年来,他已经沉默了太多,要得知出现衰老迹象后,真要崩溃了,怎么办?
李南方很奇怪:“什么可怕的事?说说。”
说个屁。
难道让本宫告诉你,你已经出现衰老迹象,最多一年就要死翘翘了,只留下一大堆风骚娘们给你守寡吗?
这两年被娇惯坏了的岳梓童,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心思电转找借口时,还真想到了:“南方,你还记的,这一年来,你每个月都会做的那个梦吗?”
李南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
就像岳梓童等人特别忌讳提“衰老”这个字眼那样,李南方也特讨厌和人谈梦想——他能知道身体里曾经藏过的那条妖龙,就是通过做梦知道的。
但即便再怎么讨厌说梦,他还是又笑了下:“当然记的。”
这一年来,李南方经常会做一个梦。
梦到一座山,一条河,一个很深的坑洞,一个人,一条巨蟒。
山是藏龙山,河是藏龙河,洞是七号房,人是段香凝!
通体漆黑,身子犹如水桶粗,张开血盆大口能吞下一头羊的蟒,是汉城沈家老祖的发家恩人。
几年前,为开展江北业务的段香凝,被大理段氏下嫁给了京华陆家的陆航,后来到青山中医学院担任副院长一职时,偶遇李南方,开启了一段孽缘。
最后,趁着李南方失忆和他“结为夫妻”的段香凝,带他回娘家显摆时,为帮大理段氏第三代唯一的继承人段储皇,挺身而出充当替罪羊,前往汉城沈家找沈云在,希望能拿回惹祸的电脑。
李南方既然是她老公,当然会妇唱夫随,和她一起去了汉城藏龙山。
那,也是段香凝的埋骨之所。
这么多年过去了,段香凝依旧安葬在藏龙河畔的石缝中——她宁可永远安息在异国他乡,也不想再回到大理段家。
李南方尊重她的遗愿,每逢她的忌日时,都会向那边斟酒三杯,愿她在天之灵永远幸福安康。
段香凝之死,是李南方心中永远的痛。
但他很少和人提起。
没谁喜欢触动心中最痛的伤疤,直到半年前,他开始做那个梦之后。
梦中的段香凝,身材依旧那样丰盈,光着一双雪足,身披白色的轻纱,头戴花环,站在雾气飘渺的藏龙河河面上,就像仙子。
可仙子的身上,却游走着一条差不多有擀面杖粗细的黑蛇。
黑蛇在她身上缓缓游走着,不时地张开嘴巴,猩红的信子快速收缩。
段香凝应该很怕那条黑蛇,却不敢碰它一下。
更应该走进李南方的梦中后,求他去帮她赶走黑蛇。
她没这样做。
依旧很勉强的,妩媚的笑着,反复说三个字——不要来。
李南方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但不等他问出声,段香凝,黑蛇都被迅速腾起的水雾笼罩,再也看不到了。
等水雾消散后,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一处山缝上有鲜花在野蛮生长,甚至还能看到当年他粗暴践踏菩萨蛮时所用的那块大石头。
如果这个梦只是做过一次,李南方不会当回事。
最多只会以为这可能是他承平日久,日子极度无聊时,才会想到曾经历过的跌宕岁月。
这个梦,他已经做过十二次了。
每次,都是在月圆之夜。
梦中,段香凝始终像再生时那样妩媚,但缠在她身上的黑蛇,却慢慢地变粗,变长,颜色更加黑亮。
那是一条蟒。
昨晚恰恰又是月圆之夜,他再次看到了段香凝,听她说不要来时,也注意到她眼眸中的绝望恐惧更浓,那条越来越粗的黑蛇,终于成为了蟒,浑身鳞甲漆黑闪亮,反射着妖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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