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能感知到强烈的天劫气运压下来，简直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算是她的神魂是神女，尚且被天劫命格压得如此喘不过气，那祁衡呢？

源源不断的天劫气运转回到她身上，北冥的雪原开始刮起狂风，厚厚积雪下火山咆哮，土地顿时四处崩裂，天地之间狂风暴雪仿佛末日。

傅挽凌空立在空中，回头看向魔界的方向。

她掂了掂从西王母那偷来的摘星锥，往里面注入灵力，就在这时，结界猛地一震，傅挽下意识看向被撞得一震的那边。

祁衡虚空立在风雪外，手中长剑直指结界。

漆黑魔气带着千钧之势劈下去，原本便天地都要颠倒的北冥顿时一震，底下迸开无数数百丈深的裂缝，白雪迎着火红岩浆发出滋滋声！

可是即便如此，结界还是没有被劈开。

祁衡双目血红地看着傅挽，向来沉稳阴郁的神情变得十分可怖，他死死盯着傅挽，隔着结界，傅挽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开合。

“雪娘……”

傅挽对他微微笑了笑，指尖拂过北冥无边风雪，稍稍按捺住躁动的天劫之气。

“他们都以为是你，”傅挽顿了顿，“我帮你结束掉吧，我也要结束这件事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祁衡替大鬼雪娘拿走了天劫气运，导致天地险些要被毁灭。此时她就算和天劫一道消散，那些人怕是还会想尽办法将祁衡杀了。

斩草除根，明白人都这样。

傅挽对着自己的胸口，将摘星锥刺入心脏。她的灵力在这一瞬间开始消散，傅挽打开结界，祁衡站在风雪外，顶着风雪御风而来。

他仓皇抱住坐在地上的少女，伸手想要取出她胸口的摘星锥。

“为什么……”他想取出，可是怎么都取不出来，祁衡几乎崩溃，“雪娘，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他！

为什么……

这苍生就这么重要吗？他一点也不在意苍生的死活，他只在意她是不是好好的。她为了这世界要抛弃他，那他……真是恨透了这世界。

凭什么呢？这世界根本比不过她啊！

傅挽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被往外抽，她有些没有力气，只能伸手按在祁衡的心口，“阿衡，别做魔了，去做人吧……”

祁衡还来不及说话，少女手中的摘星锥便刺入他心口。

魔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几乎只是转眼之间，他便化为了那个瞎眼跛脚的少年，只是紧紧抱住怀里的少女。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语调仓皇无措，“雪娘，不要离开我……”

他伸出手，试图用魔气堵住她胸口不断逸散嫌弃的窟窿，可是怎么堵也没有用，反而他身上的魔气顿时消散，变得一点也不剩下。

傅挽抬起手，用最后一点灵气抹掉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祁衡昏昏睡去。

他梦到自己还是那个死了唯一伙伴的小乞丐，刚刚思考出来，雪娘变成了鬼，他要去找雪娘。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他的雪娘。

傅挽屈膝坐在睡着的祁衡身侧，天劫之气随着她的灵气抵消掉了，到头来全都不剩。雪娘没有身体，没有了灵力，便只剩下消失。

她大概再过一小会就要消失了。

四周狂躁的风雪终于安静下来，有凛冽的风吹过，细雪扫过两人鬓发。傅挽微微低眉，伸手想要抱住祁衡，可是她维持不住实体，便只能虚虚地拢着他。

她撑着下巴看天空边四处飞来的仙魔妖鬼，全都是过来算账，想要除掉她和祁衡保护住这个世界。毕竟，这个世界被天劫毁灭的话，无论正邪全都要消失。

傅挽想，祁衡最初可能是想牺牲他救活她。

但是她的命又不是比他金贵。

这本来就是她的事情，傅挽这样想着，将沉睡过去的少年藏了起来，这才踩着飘忽的步子走上云彩，到众人面前去。

不少人都在看着她。

傅挽笑了笑，“大家好呀。”

大家沉默了一下，西王母乘着祥云而来，怒声道：“雪娘，你的命哪里是这些蠢货比得上的！”

蠢货们沉默片刻，忽然，有人出声道：“原来你和灭世之劫是一体。”

大家都知道雪娘这位神女会带来灾厄，却并不知道她身上的灾厄换一个承担，会引来灭世之劫。所以，她绝对不可以活着。

傅挽挑眉，“是啊，要打架吗？”

对面又沉默了一刻，有人低声道：“她的灵力在流失。”

“是传说中的摘星锥……”

“原来摘星锥一直都在她手里。”

“谁想死呢？”

“她必须死。”

西王母听到他们的低语声，忍不住出声道：“摘星锥……”傅挽打断她，语调轻快，“我快要死了，灭世之劫化解了，你们可以走了。”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最终有人轻咳一声，“我们不急。”

要看着她确实死透。

傅挽看向西王母，“我死了就把这些人赶出北冥，”她顿了顿，语调低沉了三分，“阿瑶，我不喜欢凡人，别让他们脏了北冥的地。”

太自私了。

真的，自私极了。

西王母的眼里有泪，她看着众人，广袖一扫，众人大部分都被她扫得不受控制地飞出去好远。她大开大合地开了个结节，朗声道：“只要我在一天，这北冥，便不会让他们踏足一步！”

傅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对着西王母笑了笑，“原来朋友的偏爱，这么好。”

“雪娘，”西王母抱住傅挽，语调非常非常委屈，“就算我是要救世的神，救他们只是我的义务，想保住你，才是我作为朋友的本心啊。”

傅挽拍了拍她。

“雪娘，我舍不得你。”

傅挽想说话，但是她还来不及说话，自己便化作一阵风，彻底被吹散了。

西王母跪坐在地上，锦衣华服，云鬓金钗，却嚎啕大哭得像是个孩子，“雪娘，雪娘……”

她一点也不爱当什么神明，她也是这世上生灵，也喜欢和朋友们快快乐乐地活着。为什么，就因为她是神明，所以就必须为了更多的弱者放弃生命呢？

人人都能自私，为什么神明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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