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彭城。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刘备站在城头,他先是望了一眼城下数不尽的曹军,又回望城楼上那些没有锋矢的弓箭。
还有那最关键的…弓箭上捆绑着的布满密密麻麻篆体小字的布绢。
这已经是三日以来曹军的第无数次向城中齐射。
没有锋矢,无疑,曹军的目的不在伤敌,而是在于动摇军心、民心。
刘备不用看也知道,这布绢上书写的,必定是极端不利的文字。
譬如…曹操那一句句“掏心窝子”的话,什么为报父仇,只诛陶谦,其余人无罪;
什么诛杀陶谦后,整个徐州三年田赋减半,开仓放粮;
什么投降的士卒,提升一级,投降的武将,连升三级!
这布绢上的寥寥数语,让陶谦如坐针毡,也让刘备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攻心术,好一招攻心术啊!”
刘备眼眸眯起…他无奈的用手捶着城墙,他刘备善于藏心术,而似乎曹操攻心术的段位要更胜一筹。
此刻的刘备也在怀疑,他背弃了公孙瓒,来此营救陶谦,这徐州来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尽管已经立春,可徐州的天气并不晴朗,昨夜竟还降起了小雪。
曹军似乎刻意的放空了一座城门,让那些东莞城、琅琊郡、东海郡的残兵败将退入彭城,而与之同时,他们也给坚守的彭城带来外面更多的信息。
“什么?曹操真的开仓放粮了?与百姓秋毫无犯?”
“竟…竟还张贴告示,减免田税也是真的?”
“那…投降的兄弟真的…真的都官升一级了么?”
百姓与兵士纷纷的议论起来,这一刻…他们那颗坚守的心尽皆动摇了。
更多人意识到,曹操并没有像古代那些嗜血杀神一般,动不动就坑杀降卒,就屠戮百姓…
与之相反,他竟真的会切切实实的站在百姓的角度上想。
要知道…这可是在曹操“死”了亲爹的前提下呀,如此大的仇怨,他都能这般咽在心底,或许…徐州交由曹操统治也不错?
有这样想法的兵士、百姓越来越多,甚至一些氏族已经秘密派人偷偷的溜出城,去试着与曹操接触。
陆羽那“只诛贼首,善待百姓,攻心为上”的计略已然初见成效。
局势大好,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这要再围上个把月…彭城将不攻自破!
…
“真是难熬啊…”城楼上的刘备再度叹息一声。
他不由得眺望着远方,口中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高看了吕奉先?难道…他并没有去偷袭兖州?”
刘备的眼眸眯起,这一刻,他有些慌乱。
诚然,他背弃公孙瓒,放弃平原相,名义上是来此相助陶谦,可实际上刘备有赌的成分,他何尝不想谋下徐州这个中原粮仓呢?
便是为此,当刘备听说兖州名士边让惨死于河内,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中间的诡计。
似乎…曹嵩的死,曹操征徐州,曹操与陶谦的两败俱伤,这些都是为了一个人做嫁衣——吕布吕奉先!
吕布麾下并州狼骑必会东出司隶奇袭兖州。
而这时候,曹操首尾难顾必定回援,徐州陶谦亦大伤元气,对于他刘备而言,这中间定有图谋徐州的机会!
没错,刘备有赌的成分,事实上,当今乱世,若不靠赌的,他从何赚取一州之地呢?
只不过…时至今日,为何兖州的情报还没有传回?
吕布到底有没有奇袭啊?现在的兖州到底姓吕,还是姓曹?
呼…刘备呼出一口浊气,彭城就快顶不住了,若然徐州已失,那他刘备这次的计划就算是彻彻底底的失败,甚至还会落下一个“背弃”之名。
如今的刘备别看外表冷静,可实际上,他的后背全是湿的…
冷汗直流。
“大哥…此前不是有消息传回,吕布已经东出司隶。”关羽一缕长长的胡须提醒道。“并州狼骑一贯骁勇,又是奇袭,兖州的守军也不过两万人,更多是步兵,想拦住吕布无疑于痴人说梦。多半兖州已经被攻陷,捷报正在路上呢!”
“啊…”一旁的张飞才不管那么多,他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管他兖州沦陷不沦陷的,大哥,你放句话,让俺带兵冲下城去,俺必定捅那曹操一百个透明窟窿!”
张飞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可事实上,此间彭城统军的乃是陶谦麾下丹阳兵统领曹豹,而他看不上刘、关、张三人,自不会分兵给他们,刘备能统筹的唯独从平原带来的一千人而已。
“三弟,不许去!”刘备一把拉住张飞。“且再等等,二弟说的有道理,或许这捷报已经在路上了。”
刘备要保存自己的实力,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曹操,而是徐州,好铁用在刀刃上,花钱花在裉节儿上!
呼…
刘备口中喃喃:“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倒春寒,小雪降,如今这徐州天寒地冻的,曹军怕是也颇为艰难吧?胜负之术,看来要等兖州的局势传回了。”
一言蔽…
刘、关、张兄弟三人转身回屋,彭城的城楼上属实很冷。
…
同一时间…徐州与兖州的交界处。
白茫茫的雪地中,一望无际…洁白的新雪并无被践踏、破坏的痕迹…
只是在大雪覆盖的官道上,“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小雪中,一人一马飞驰而过,马上的信使早就冻僵了,座下的马匹似乎是不久前才在驿馆更换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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