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人来说，过了十八岁，年龄便是永远不能提起的禁忌。

    苏禾其实没有这个困扰，她死的时候十八，从此以后，生命会永远的定格在十八岁，从某种程度上说，再过一千年，一万年，她也依然是十八。

    阳丘县，在县城老宅，李慕和她两个人吃了一顿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火锅，苏禾并没有直接答应他，三个月后会和他去神都，但也没有拒绝。

    她对已故的父母怀有愧疚之心，要在这里为他们守墓一个月。

    这二十年来，苏禾困在碧水湾，体会最深的，除了仇恨，就是孤独，以前就经常怪李慕不去陪她，李慕干脆将一大一小两只女鬼放出来，给她作伴。

    这些日子，苏禾显然被憋坏了，李慕和她两天内吃了三次火锅。

    第三天的时候，梅大人和上官离来到了阳丘县。

    和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兵部左侍郎，他此次是奉女皇之命，护送上官离她们回神都的。

    朝中的第六境强者，多是元老重臣，女皇的内卫，组建的时间太短，并没有第六境以上的强者，朝廷倒是有供奉司，其中有不少朝廷从各地招揽的散修强者，但此次行动，乃是绝密，安全起见，女皇还是派了兵部左侍郎前来。

    兵部与白鹿书院，向来都是绝对中立，不涉及朝争，将领们在边郡守卫大周边境安全，哪怕大周内部改朝换代，他们也绝不会班师，兵部官员，则是忠于当代君主。

    这一次，他们去往瀛洲调查时，途径云中郡，还遇到了寻找上官离等人的楚夫人。

    这是苏禾和楚夫人第一次见面，李慕有些担心她们会发生什么冲突，悄悄关注了几次二人的方向，见她们似乎没有打起来的意思，才逐渐放下了心。

    院中角落里，楚夫人看着苏禾，歉意道：“苏姑娘，对不起，我那时只知你意外失踪，不知道你是被崔明那禽兽所害……”

    苏禾微微摇头，说道：“你也是被崔明所害，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楚夫人松了口气，说道：“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也不可能有亲自报仇的机会……”

    苏禾略有诧异，问道：“何出此言？”

    楚夫人道：“当初在北郡之时，我为了报仇，成为楚江王手下的鬼将，后来险些犯了大错，本来会死在李大人手中，李大人得知我和崔明的旧怨，才饶我一命，带我到神都，寻找机会，指认崔明，报你当年之仇……”

    苏禾看了不远处的李慕一眼，目光流转，这些事情，李慕并没有告诉过她。

    她只知崔明是魔宗卧底，被大周朝廷追杀，并不知道，在此事之前，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关于崔明一事，她没有和李慕细说，只是提过两次，当李慕将她从沉睡中唤醒的时候，崔明已经在她的眼前，只等她亲手报仇了。

    很显然，李慕虽然没有问过她，但却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

    她看向楚夫人，问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李慕没有再看苏禾和楚夫人的方向，因为她被梅大人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

    梅大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慕装傻道：“做到什么？”

    梅大人道：“少和我装傻，你一个第四境的小修，怎么战胜第六境被附身的崔明的？”

    李慕看了一眼苏禾的方向，说道：“这都是苏姐姐的功劳，要不是她上了我的身，万幻天君的分神，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

    梅大人瞥了他一眼，说道：“少来，她也不过是第五境，你以为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是这么容易弥补的？”

    李慕想了想，又道：“其实崔明被附身之后，只是气势上强一点，实际上没有那么厉害，苏姐姐的法力，再加上我师父教我的道术，打败他并不奇怪……”

    梅大人看了看他，李慕的“老子”师父，到底存不存在，还不一定，这个理由，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她也不好再问了，这时，兵部侍郎道：“崔明在哪里，迟则生变，未免魔宗通风报信，本官先对他搜魂，然后立刻传信神都，揪出朝中的卧底……”

    上官离她们在郡衙养伤的时候，为了避免意外，被封了元神的崔明，暂时被李慕收在壶天空间中。

    只要他和苏禾在一起，两人合体之后，魔宗即便派出长老级别的人物，也别想将崔明带回去。

    李慕挥了挥手，崔明便从壶天空间中滚出来。

    在神都时，他还是中书侍郎，当朝驸马，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好对他搜魂。

    就算是崔明愿意，朝廷也必须采用温和的搜魂手段，但那种手段，因为太过温和，效果也很一般，并不能保证搜魂的结果。

    还有一种暴力搜魂的手段，能强行读取他人记忆，没有任何方式能够隐瞒，但这种暴力手段，对于元神的伤害巨大，且不可恢复，如果仅仅是因为怀疑就对朝中官员使用这种搜魂手段，那么大周朝廷的秩序会彻底崩坏。

    不过，对现在的崔明，就没有这么多限制了。

    他已经不再是四品大员，也不是一朝驸马，他本来就要死，在死之前，哪怕是将他搜成疯子傻子，也没有人会有意见。

    兵部左侍郎看了处在昏迷中的崔明一眼，伸出手，按在他的脑袋上。

    他的手掌泛起一阵白光，逐渐的，崔明的身体，开始无意识的抽搐，他面色狰狞，额头青筋暴起，血管像是蚯蚓一般蠕动，显然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片刻后，兵部左侍郎收回手，沉着脸道：“内卫梅兰竹菊四卫中，除了你们擒下的那名女子，还有四人，被崔明蛊惑成为魅宗卧底……”

    梅大人惊道：“梅卫中也有卧底？”

    兵部左侍郎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崔明一人蛊惑的，大周朝廷之内，还不知道藏着多少魔宗的探子……”

    通过对崔明的搜魂，只找到了四人，数量不多，但也不出李慕的预料。

    魔宗卧底，一旦被朝廷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他们对于卧底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

    为了保证他们的身份不外泄，大多数情况下，卧底和卧底之间，互不相识，下线和上线，往往只能单线联系，不同的上线之间，也不知道对方手下的卧底身份。

    这种模式，使得即便是朝廷发现了一名卧底，也无法顺藤摸瓜，找到更多卧底。

    但这种模式，也有一个致命缺陷。

    这让李慕想起了无间道，若是上线死了，恐怕下线的身份，永远都不会暴露，别说朝廷，就连魅宗也不知道，他们在朝中还有这样一位卧底，这就存在一种可能，如果卧底干着干着反悔了，或者发现在朝廷升的更快，只要干掉上线，就能彻底洗白身份，摇身一变，成为大周良民，甚至是朝中重臣……

    当然，单线联系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朝廷抓到了崔明这么重要的人物，也不过是能解决内卫中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对于魅宗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梅大人沉着脸道：“当初陛下刚刚登基，我们组建内卫之时，过于疏忽，这次回神都，一定要将内卫彻底清洗一番……”

    她看着李慕，问道：“你真的不和我们回去？”

    李慕摇头道：“我都忙活大半年了，总得让我放个假，陪陪家人吧……”

    梅大人本来想说，陛下也需要人陪，放眼神都，甚至整个大周，能陪伴陛下的，也只有他了，但她又不能明说，只能道：“陛下手下能用的人不多，你尽量早点回来……”

    李慕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被暴力搜魂，昏迷过去的崔明，问道：“他怎么处置？”

    楚夫人从旁走过来，问道：“可以把他交给我吗？”

    梅大人和上官离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崔明已经无用，将他带回神都，也是死路一条，他曾经是朝廷的重臣，一国驸马，将他带回神都处刑，搞得人尽皆知，朝廷的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楚夫人拎着已经晕过去的崔明，走进了李慕曾经的书房，关上房门。

    “啊，你要干什么！”

    “你别过来啊！”

    “芸儿，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

    房间之内，传来崔明惊悚至极的声音，一开始，他还能说出完整的话，到后来，就只剩下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

    上官离和梅大人果断的暂时封住听觉，李慕听着房内的惨叫，打了一个寒战，毫不犹豫的关闭了听识。

    片刻之后，楚夫人面无表情的从房间内走出来。

    房间之内，一切如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但刚才被她带进去的崔明，却彻底消失。

    李慕心中叹了口气，这宅子，以后怕是不能安心的住了，可惜了他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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